有一次我走夜路,看见街边的烧烤摊飘起梦一样的青烟,闻到那熟悉的气息,突然就想起少年时在街边吃羊肉串、喝啤酒的往事。“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说的又是李白,我第一次听到这句唐诗是看《亮剑》,屏幕上的楚云飞正在夸李云龙,夸的有点文不对题,可见后现代主义在国共合作抗日的时候就在中国开始流行了,尤其是当领导夸领导的时候总是喜欢用这种后现代解构主义的周星星无厘头风格。但是我当时一下就喜欢这句诗了,因为这句诗让我想起很多往事。过去我身边的朋友很多都像李白,除了不会写诗以外。所以他们就叫八仙了,李白那样的人要是不生在盛世只有做流氓,或者说李白其实就是个才华横溢的流氓。奇怪的是以前我做过很多没有意义的事,现在想起来历历在目,回忆起来有滋有味,而后来我做了很多看似有意义的事,比如读书、上进、努力工作等等,掉头却都忘了,或者说没有回忆的兴趣。所以李白说“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还是他透彻,人生的意义真的不能完全用物质去衡量,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失去回忆的兴趣。

  人们说物以类聚,也对,也不对。
  我喜欢的人、喜欢我的人很多都是这样的人。比如我儿子,我很少陪他,有机会陪他我就带他疯够。今年元旦我家小区门口的广场上放露天电影,很久没看过露天电影了,于是我就带老婆和儿子去看。我儿子对电影不感兴趣,他可能还不明白电影上的人到底在干什么,我就带他到旁边的一个工地上玩。那个工地晚上停工了,门口停了一辆破烂的翻斗拖拉机,那拖拉机大概是拉水泥的,就是那种前面一个翻斗,后面一个敞开的驾驶座的拖拉机。我儿子看见那拖拉机两眼放光,拉着我就奔过去了,前前后后地看,简直就像是某收藏家看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艺术品。后来我没等我儿子发话,就抱他坐上了驾驶座,他对爸爸的善解人意欣慰的无以复加。我当时想“我儿子要是给我当领导就好了,啥都能想到前面,工作永远不会被动”。我儿子手握沾满灰尘的方向盘,仿佛掌握着人类的未来,幼稚的面孔充满了使命感。我又想象我儿子是我领导,弯下腰把他的脚放在油门和刹车上让他踩,我家领导果然更加兴奋。可惜我儿子还小,不善表达,否则我当时就可以欣慰了,不用等到后来。后来我儿子发现拖拉机旁边有一堆石子,就下了拖拉机去捡石子,然后走到拖拉机跟前企图把石子扔进拖拉机的翻斗。可是他太小了,够不着。为了领导的安全,我把他抱起来让他扔。就这样我家领导把那堆石子的四分之一陆续扔进了翻斗,直到电影结束,领导他妈来找他才依依不舍地回家了。后来我几乎把这事忘了,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莫明其妙的荒唐事?何况我儿子才两岁。直到上上个月,我老婆带我儿子送我去机场。回来的路上又路过那个工地,工地已经完工了,物是人非。就在这时,我儿子突然就想起了慈祥的老爸带他往拖拉机翻斗里扔石头的往事,就睁着天真的大眼睛问他妈“拖拉机呢?”我老婆也想起来了几个月前的往事,于是就跟他解释大楼盖完了,工人叔叔把拖拉机开走了等等逻辑。可是领导是这样的:他要的是结果,所以根本没有给我老婆解释的机会。我家领导一路上不停地重复那个问题“拖拉机呢?”,回到家还在问,洗澡的时候还在问,躺到床上还在问,后来我老婆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给领导解释。我一边欣慰,一边又重复了N遍愚蠢的逻辑,可是我家领导仍然在问。直到后来他问累了睡着了才安静了。为这事我欣慰了很久,现在想起来还很欣慰。我儿子喜欢车,尤其是那些稀奇古怪的车,拖拉机、工程车、搅拌车、油罐车,等等。从观赏的角度,人们通常都喜欢豪华的名车,只有我儿子从观赏的角度偏偏喜欢那些脏兮兮的稀奇古怪的车,TASTE绝对的挑战性,所以我特别欣慰。这倒不是说我儿子喜欢名车我就不欣慰,毕竟能买的起名车的人不多,即便他喜欢我也不会自责,何况我又是个对自己要求不高的人。但是他喜欢拖拉机我特别欣慰,因为我小时候也喜欢,我还记得我曾经和几个小伙伴在一个废品收购站旁边发现一辆废弃的卡车,当时我们就像海盗发现了宝藏,爬上念念叨叨地幻想我们是家里森敢死队冲破了德军的防线深入敌后。那几天我兴奋的晚上都笑出来。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忘记这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所以我知道怎样让我儿子快乐,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生活品质的问题。人这辈子能有几年痴迷于一辆破烂拖拉机的岁月呢?这种情节也许比初恋更难得,我见过多情的人,每次整的都像初恋,梅花N弄了还可以问世间情为何物?可是你见过有三十岁的人还对破烂拖拉机痴迷吗?即使有这样的人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也很难见到了,他自己受得了,社会也受不了了。情绪这玩意过去了就过去了,追都追不上,买都买不来。喜欢拖拉机的时候能坐上去玩和喜欢名车的时候能买一样幸福,甚至更甚,后者做到不容易,前者能做到却往往被忽略了。所以人们不能光看有用的、能赚钱的书,也要看看李白的诗,李清照的词,八大山人和齐白石的画。那不是钱的问题,那是生活品质的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事事处处都物以类聚也会很痛苦,而且很危险。比如骆宾王给徐敬业写檄文讨伐武则天(这个典故也许不对,欢迎批评指正),那檄文写的的确不错,相当煽情,问题是徐敬业居然真的认为凭这个檄文就真的可以传檄而定(他好像说过类似的一句话),可见骆宾王和徐敬业真的是物以类聚了。真能被传檄而定的绝对不是真正的对手,就这点心理素质还怎么搞政治?所以后来骆宾王和徐敬业下场都很惨,骆宾王一个文人写了篇传世的文章当然很HIGH,可是徐敬业也跟着HIGH起来了,他们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我想生活品质高的人就要以出世的精神境界物以类聚,以入世的精神境界团结五湖四海,当然这是理想状态。那天看《聪训斋语》,里面有这样一句话“贫贱富贵,总难称意,知足即为称意;山水花竹,无恒主人,得闲便是主人”。说这话的是清朝康熙年间的大学士张英,张廷玉的父亲,我看他写的书觉得他可能就实现了这种理想状态。事实上他不仅可以出将入相,而且还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归隐山林,寄情山水,生活品质的高度让我非常神往。

  可见理想还是可以追求的,毕竟有人曾经做到过。
  日期:2008-06-25 08:51:08
  最近胡乱写些东西,也是尝试,大家看看,如果喜欢俺就继续。
  凑数和吃醋
  中国文化很能蒙人,我说的这个中国文化是两汉以后的中国文化,先秦时代还是推崇的是硬桥硬马,货真价实的,那是个充分竞争的时代。在那年头混,武功讲究合纵连横、气吞六合,文化讲究的是诸子百家、百家争鸣,――其实那时候也没有百家,能数得上来的不过哲学、社会学类的儒家、道家、法家、墨家,还有技术派的兵家和纵横家。所谓百家也是后人说的,可见从那以后中国文化开始蒙人了。总之那时候出来混还是要有真本事的,就说孔老夫子,凭一张嘴能万世师表、赢在中国没有点真货怎么可能?中国后来的文人为什么张口圣贤,这个圣贤其实就是蒙人时代以前的大师,比如孔孟。如果有人说朱熹是圣贤,还会有另外的人说朱熹泡尼姑,但是说孔孟是圣贤,似乎在1966年以前从没有疑义。这是因为到了后来文人们发现从那以后圣贤们水分太多,值得自己崇拜的只有蒙人时代之前的古人了。这样说也许有些偏激,其实每个时代都有很多能人高人,只不过我觉得从那以后能人开始搀水、高人开始凑数,所以思慕先贤实在是对现实不满的愤青之举。当然对现实不满至少说明有理想、有追求,所以思慕先贤一直是从中国文化开始蒙人以后两千年来的主旋律。

  以耶稣诞生前后划分的公历与蒙人时代不谋而合,在耶稣诞生以后中国文化开始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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