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平的态度非常坚决,他说,你想过没有?进入我们这里的,非富则贵,我们是开门做生意,偶尔也可能有一两个小混混进来。稍不注意,某个小混混跑进某个房间做点什么坏事,我们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此外,我们招的服务员,谁能保证她们每个人都冰清玉洁?如果哪一个手脚不干净,溜进客人的房间里偷点东西什么的,我们怎么办?认赔?舒彦很怀疑黎兆平其实是想知道到这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哪些领导和哪些人常常会面。但他的理由看上去确实无懈可击,她只好同意。
  真没料到,他似乎所有事都想在前面了,在舒彦的印象中,他的预见,似乎总在后来被证实。舒彦已经不慌不忙,既然她到了北塔,无疑就是去三十八楼。
  不过,后来舒彦想到还有一种可能,周小萸要会的那个人,有可能就住在喜来登北塔。想到这一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一天实在太顺了,顺得脑子都产生了麻痹,连这样的事都疏忽了。
  好在周小萸并不是去三十八楼以外的任何地方,才使她的这一疏漏没有造成重大错误。周小萸去的是甲区的水井坊。
  舒彦到达三十八楼,和经理聊了几句,便知道周小萸到达后的一些情况。周小萸到达服务台后,直接点名要甲零一,这是会所最好的一间房,有王者之尊,酒名是茅台。

  服务员说,很抱歉,这个房间已经被预订了。周小萸只好退而求其次,要甲零二五粮液。
  服务员同样没有给她。舒彦清楚,没有给并非真的被预定,很可能是有意留着,以备急时之需。
  黎兆平的经营策略是,三个最好的房间,永远预留,除非与会所关系密切的贵客豪客需要,或者某个众所周知的大人物需要。一律不对外。
  水井坊是甲零五。整个甲区,都在三十七楼,周小萸进去后,坐在那里打电话。
  她的电话非常多,一个接一个不断。服务员曾问过她用什么饮料,她说等一下,有朋友没来。
  等朋友到了之后再决定。舒彦不敢在服务台前逗留,她是名女人,雍州市认识她的人太多,说不定那个即将见周小萸的人就认识她,如果看到她在这里,那人定会起疑心吧。
  她问了一下服务员,知道正对楼梯口的杏花村没有人,便要了这个房间。进门之前,舒彦已经从包里掏出口香糖,往嘴里塞了五片,大嚼着,同时,又拖过面前的潮式功夫茶茶具。
  这种茶具是椭圆形的。一个大的茶盘。
  盘具的上层,类似于下水道的横隔装置,废水可以直接倒在茶托上,并且迅速滤到下层。下层是空的,专门用来装废水,并且有一个小孔,接着一条橡皮管。

  用的时候,摆上煮水壶以及茶杯茶碗等,通电便可以煮水,然后将煮沸的水倒进茶碗里,将茶泡开。潮州人喝功夫茶,是将很多铁观音一类的半发酵茶装进茶碗,再倒入沸水。
  第一遍茶通常不喝,仅仅用来洗茶杯。第二遍再倒进那些酒杯一般大小的茶杯里,为了让茶味均匀,尽可能转着往每一只茶杯里酌。
  为了清洗方便,茶具的上下层是可以分拆的。舒彦很喜欢喝功夫茶,因此也就很熟悉这些茶具的用法。
  当初,为了节约开支,黎兆平并不同意用上这种功夫茶专用茶具,是舒彦坚持才安排的。她将茶具的茶托打开,又从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摆在茶盘的内壁上,用口香糖粘住,再按下录音键,重新将茶托装好,然后按铃,叫来一名服务员,对她说,你去水井坊,对她说,那套茶具坏了,要换一套,将里面的那套拿到我这里。
  再将这套换进去。服务员知道她是这里的常客,并不清楚她是自己的老板,不知该不该听她的命令。

  舒彦也意识到自己忽视了这一点,立即给领班打了个电话。领班对服务员说,舒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换茶具是一件很普通的行为,并不会引起疑心。干完这件事。
  舒彦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她想,就算今天不会有大的收获,也一定小有斩获。
  每天能收获一点,离成功也就近了一步。现在,她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按铃要了一支哈瓦那雪茄。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只想抽着雪茄看着门口走过的人。她在心里早已经猜测,即将到来的,应该是一个大人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人物?她还真想不透。

  那个大人物是由领班亲自带来的。领班知道她对此人特别关注,经过门口的时候,还有意抢先一步向她递了眼色。
  她于是侧着身子,将自己藏好,仅仅只露出眼晴,将那人看了个清楚明白。那人是边打电话边下楼的,舒彦认出他之后,还是有些吃惊,他竟然是省政府副秘书长齐天胜。
  省市官员,舒彦认识不少,有些关系很深,有些只是泛泛之交。舒彦和齐天胜的关系,两者都算不上,介于两者之间。
  她和省市政府很多官员一起出过差,每到晚上,她常常会接到官员们的电话。官员们往往借着酒气,对她表达些什么。
  她也清楚,他们的表达方式尽管千差万别,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想和她上床。她和齐天胜也出过几次差,彼此的晚上,永远止步于酒店房间的门前,道一声晚安,然后各自回房,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再次相见。
  她一直觉得这个官员和其他官员完全不同,对他的记忆,也就格外深刻一些。后来她听说,他下过乡,他的妻子是和他一起下乡的知青,曾有过共甘共苦的经历。
  和其他人经历不同的是,他是从乡下一级级走上来的,从生产大队到公社,从公社到县,从县到地区,再到省里。他的妻子也紧随他之后,一步一级台阶。

  官场充满了内幕,每一段内幕,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时,官场也是具有相当透明度的,你想做到完全的不为人知,几乎不可能。
  许多时候,我们看到某个贪官被抓的消息,大吃一惊,那仅仅只因为你没有进入官场这个场。对于身在官场的人,从来都没有意外可言。
  不过,齐天胜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舒彦是真的大大地意外。她多次对人说过,如果江南省还有清廉官员的话,那幺,非齐天胜莫属。
  一位硕果仅存的清廉官员游进了深水区,这说明了什么?舒彦突然感到一阵寒栗。这件事让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猫不吃鱼,只因为那条鱼太小,不合他的胃口。
  孔老夫子有一句话,叫克己复礼。简单地理解,就是克制自己的一切欲望,为了达到那个远大的目标。
  这种人,一旦达成目的,其疯狂是一定会令人震惊的。后来,她听到了那段完整的录音,齐天胜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完全被颠覆了。
  齐天胜进去的时候,周小萸虽然热情,显然只是那种讨好的寒喧,并没有丝毫暖昧的成分,这似乎表明,齐天胜和周小萸之间,没有丝毫超越男女界线的交往。一开始的过场也很平淡,要了一壶普洱,大概因为服务员在房间的缘故,开始只是聊了几句闲话。
  齐天胜说,怎么样?你女儿上班了吗?周小萸说,还要感谢老同学帮忙,已经上班一个星期了。齐天胜说,还适应吗?  


《官劫》第四卷 第096章(4)

  高手过招 《官劫》第四卷 第096章(4)
  周小萸说,他们说了,现在马上当主持人,可能还不行。你也知道,她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普通话不太准。
  齐天胜说,不准可以学嘛。再说了,他们不是不喜欢播音腔吗?普通话有点地方特色,更平易近人嘛。
  下次有机会,我和他们说说。周小萸说,那真是太麻烦秘书长了。
  接下来谈话的内容。是他们这次见面真正的目的所在。
  舒彦听到一声门响,应该是服务员离开了。此时,前面的话题断了,两人都没有去接,有一瞬间是冷场的。

  过了一会儿,齐天胜先开口了,他说,你在电话中没有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小萸说,下午舒彦去医院找了我。齐天胜说,最近,她在上窜下跳,像跳梁小丑一样,你完全不必理她。
  周小萸说,可是,她给我看了几张照片。齐天胜问.照片?什么照片?她说,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照片,我不认识,从没见过那个人。
  彼此沉默了几秒钟,齐天胜没有说话,周小萸也没有说。舒彦很难判断那几秒钟里,他们在做什么。
  后来,是齐天胜打破了沉默,问,有什么问题吗?周小萸说,她反复问我认不认识那个人,又拿出三张签名,签的都是我的名字,有两张是我签的,有一张不是。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拿这些东西逛我,后来感觉不是。
  她好像觉得我一定应该认识那个女人。我没有想到别的,只是觉得不应该配合她,就坚决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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