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每一位前来应聘的人员一样,第一眼就被这个公司吸引住了。公司所在的大门前,有威武的军人站岗,不是武装丨警丨察,而是正规的部队战士;公司办公的两层小楼古朴陈旧中透着隐约的沧桑和庄重,内部装修风格简约,但线条,色彩,装饰无一不显示领导者与众不同的高雅品味,极简主义和解构派的完美结合,给人独特的视觉震撼,往来的公司工作人员忙碌而不絮乱,脸上挂着自信真诚的微笑,所有的环节谨严而有效率,一切迹象都显示出,这是一个充满生机,前途光明的公司。因为她没有暇疵的工作经历和优异的学院成绩,她从众多的应聘者中脱颖而出,顺利通过初选,同时,因为她应聘的职务是关系重大的财务总监,叶山鹰亲自对十多位应聘者一一面试。在叶山鹰的办公室里,她再次受到震撼,因为面试他的人。以他的身份,叶山鹰是罕见的年轻英俊,同时也是罕见的沉静儒雅,没有一点少年得志的傲慢张扬,却带着一种难得的稳重,给人信心。加上她这次应聘遭遇的一切所营造出的某种气氛,她发现自己第一次强烈地希望得到某种东西。象一个刚刚走出校园的学生,渴望获得她现在竞争的这个职位。同时,这一切也刺激了她隐藏在她柔弱外表下的某种东西,她从父母那里遗传的潜质,似乎,在这一刻,她也第一次变得前所未有勇敢,自信。

  叶山鹰开始用他惯常的方式开始了对她的面试。这个女孩子并没有给他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现在他的公司,人材济济,不说国家级的人才,跟她同龄的人中,学历和才干比她高的人,比比皆是。他已经确定,她在他的公司中不会受到重用,最多,她可能在低级财务人员中谋得一席之地。但她为什么敢于直接应聘最高级别的财务总监呢?这是一个令人好奇的问题。如果叶山鹰拥有足够空闲时间,也许他会花费几分钟来询问,但现在他实在太忙了。他的时间表总是排得满满的,象一个大国的元首。他准备礼貌地敷衍她,时间控制在十分钟之内,毕竟,很有可能她会成为他的公司一员,虽然是低级职务的员工。也许是他的这种情绪影响了她,这个敏感的女孩子变得紧张起来,她回答他的提问显得结结巴巴,辞不达意,几分钟后,这种状况在继续恶化,在面试即将结束的时候,许雅涵意识到她可能要失去希望,她必须得做点与她平时不同的行动。她决定不再按照对手的套路进行下去,她要改变这个导致她继续滑落的轨道,扭转局势,她突然沉默下来,不再搭理叶山鹰的话,一分钟后,她积攒了足够的勇气,她说:“您应该把这个职位给予最合适的人。就是我。如果您象您看起来那样具有非常独到,非常精明的眼光的话。”

  这是很突兀,很没有礼貌的一句话。叶山鹰吃惊地看着她,现在她抿紧了嘴唇,毫不屈服地盯着他,显示了她文静外表下不易觉察坚强的一面。她看起来并不象那些渴望用一个高级白领的职位来装饰门面的虚荣女子,或者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强人。他忍不住重新拿起她的履历,在她重要的社会关系中,她的母亲是明白无误的大学教授,但是她的父亲,填的笼统的“国家干部”。他沉思了几分钟,然后轻声问:“你难道一直喜欢跟人用这种方式说话?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他的态度依然彬彬有礼,然而语气带上了咄咄逼人的威压。

  “我在跟一位注定要成为大人物的人说话。”女孩子根本没有在意他态度的转变,她眼中波光闪烁,带着毫无保留的崇拜说。这句话似乎一直就卡在她的嘴边,等着她说出来。
  真是令人惊奇。叶山鹰感到难为情。这样直白的赞美,从一个陌生,但绝不轻浮的女孩子口中,非常真诚地说出来。幸好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任何情绪。他微微笑了,柔和地说:“坦率告诉你,刚才我没有打算让你承担这样重要的责任,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天信公司的财务总监。”

  “是因为我刚才的话吗?”女孩子反应很快,不依不饶地追问。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认为,那么,就是吧。”叶山鹰利落地结束了他的一次重要面试。他有些不愿意跟她再多说话。他只是感觉到有些尴尬,没有意识到这个女孩子将是他人生中第二个重要的女人。也是他在上海最重要的第二个伙伴。
  他决定聘用她,当然不是因为她的那句赞美。她的专业是无可指责的,她的面试似乎有些走神,不太令人满意,但以他的眼光不难看出她绝对可以胜任一个大公司的财务管理工作。良好的家世不会保证她不会因为贪财而犯罪,但至少可以减少这种可能。她的单纯,甚至她对他的崇拜,都可以让他放心。他现在在上海,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吴旭也不是。他只能从一群陌生人中选择自己相对有把握的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这里不是江城,这里是以精明,势利著称的上海。叶山鹰完全没有意识到,他选择她,是这个女孩子身上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吸引着他,远远超过了其它一切。或许,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安排吧。

  许雅涵的独断专行,先斩后奏,在她的家中毫不意外地掀起了一场小小地震,但是这一次,年轻的女儿显示出异常的坚决与果断来捍卫自己的行动,绝不退让,让两位家长目瞪口呆。最后,他们只好接受了这个现实,跟她妥协。幸好,上海热宫被她父亲间接管辖,他能够光明正大地调查这个公司的一切,必要时可以直接把电话打到叶山鹰的办公室。对于女儿的监管依然有效,她依然没有逃出他们的眼光。只不过,这一次母亲换了父亲。得到财务总监这个职位,许雅涵如愿以偿地进入公司的核心管理层,比高薪和尊敬更重要的,是她能够有更多的机会接近这个对她充满神秘和吸引的年轻人,她有更多的时间来近距离地观察叶山鹰。当然,一切都是在巧妙的掩饰下,暗中进行。

  这个年轻男人身上有着一种令人莫测,奇异的魅力,他从事着一个伟大的项目,前途光明,预计的利润可能会达到几个亿,但他好象并不太愉快,也不显得十分热衷,没有因为他即将拥有的财富张显浅薄的轻浮,他身上没有任何一点那些终日在纸醉金迷的生意场中打滚的商人常有的恶习。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独自一个人呆在他的办公室里思考问题。他深沉的冷漠不是故意假装,常常在一些时候,也许只是极短的一瞬,在盛大的酒宴,或者在人员济济的会议中途,他会突然楞在那里,脸上露出奇特的惊惶和疑惧,好象有什么深藏在他心里的幽灵在不经意间突然复活一样,扼住了他整个人和心灵!在极短的惊悚后,他重新恢复那种悠然的微笑和从容,还有深沉的冷漠。这一切对于一个年轻,充满幻想,第一次在自由的天空里飞翔的年轻女孩是致命的诱惑。或者,她没有意识到,她情窦初开,无可抗拒地被这个年轻人俘虏。

  在刚刚出现财务危机的时候,叶山鹰召集几个重要的财务人员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强调节约和控制现金支出。一些不太紧急的应付款项可以暂时拖欠。对于一惯要求信守承诺的叶山鹰来说,做出这个决定已经显示了他对整个环境的不乐观。但在这一点上,许雅涵性格中强硬的一面再次表现出来,她比他眼光更准。她明白节约和控制远远不够,在她的死命令下,公司的一切现金支出几乎停止,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严峻形势。

  最初,他施展浑身解数,巧妙运筹,掩盖财务危机。她善解人意地协助他,提出很多适用的办法。她自小生活在这个城市,比他更了解这个城市人们的思想和行为,这帮助他解决了很多难题,但是,他们的一切努力都被证明无济于事。危机来势过于凶猛,他们无法按照从前的办法进行融资,偶尔会有小笔的资金进帐,然而支出却是一个极大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和他们的努力。

  在连续三次拒付工程款后,叶山鹰迎来了他个人生涯中第一次最严重的危机。工人堵到了他的公司门口。
  因为是部队驻地,避免了演变成恶性事件,叶山鹰没有逃避,第一时间出面跟工人和民工进行了真诚的沟通,取得了他们的谅解,并且他的许诺似乎是非常令人信服的,再加上吴旭及时赶到进行劝说,事态总算平息,但叶山鹰和天信公司的形象和声誉严重受损。这对他个人的打击很大。
  这个时候,一向忙碌的叶山鹰终于可以难得的清闲下来。因为彼此无事可作,他们有太多的时间呆在办公室中发呆,许雅涵毫不避嫌地频频光临他的办公室。她自然地帮他分担一些琐事,替代了他已经辞职离去的秘书工作,她乐于做这些额外的事情。或者她认为这是上天赐给她的机会。再也没有比现在这种情况更有利她走近这个男人的内心了。她对他的信任和爱恋渐渐变得显露,这令叶山鹰感到为难。他只能装作麻木和迟钝。

  他有时会跟许雅涵进行探讨,象一个局外人一样客观地反省这个项目,令许雅涵惊诧不已。他分析认为,他能够用两千万的资金操作数亿的社会资源,启动“热带海宫”这个项目,主要由于他对项目的精心规划、包装和多层面的炒作。当然,最主要的就是用了一道简单的算术题:即项目的投资总量与建成后的门票及相关收入的比较,所有听过这个算术题的人无不为这个项目巨大的投资收益所打动。这是他成功之处。他对她毫无保留,不仅因为她是公司的财务总监,清楚公司的重要内幕。但是同时,他反省自己,过分强调,或者说是依靠运筹能力、胆量、技巧等主观因素,不注重自身的建设与客观环境的制约,心态浮躁,最重要是没有建立必要的危机分析和防范措施,导致了现在的困境。许雅涵安静地在一旁听着他轻柔缓和地说话。她基本不发表任何意见。她明白他只是想找一个说话的对象,于是她选择了善解人意的倾听。但是,她无法不替他感到忧虑,整个公司的状况如此恶劣,反省过去是必要的,但更应该是要采取有力的措施,寻找拯救这个商业王国的办法,具体的说,就是找钱。最后,许雅涵决定提醒他,他们有海南发展银行承诺的一个亿的信用贷款。为什么不用?

  叶山鹰对她的建议有些茫然和吃惊,在经过几分钟的沉思后,他似乎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生硬的笑容,他说:“那好吧,我们就去一趟海南。”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必须要去的。你再把开发部叫苏树东的那个年轻人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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