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陶然班子的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同时调整两位主官,是非常罕见的事,除非这个班子有重大问题,或者遭遇某种突发事件,师北蓉显示了他的铁腕和果断,达到了结果,但过程和方式不算完美,这场青州官场的地震之后,余波远远未平,首先就是贺光霖。
  他没有食言,离开陶然第二周,他就正式向纪委递交了举报材料,不到一天,这个消息就经过交头接耳的渠道广为传播,青州官场登时哗然,讶异、惊叹、佩服、愤恨,各种看法和议论,象石头丢进水潭,泥沙俱起,贺光霖立刻有了一个新绰号:贺铁头。这个绰号跟还没有流行起来的新市长的绰号“林面面”对比鲜明,相映成趣。
  “姓贺的是不是疯了?要不要找人教训他一下?或者老板你找个借口把他一撸到底!”雷胜利打电话给师北蓉。
  “轮得着你来掺乎?你不惹麻烦我就省心多了!”师北蓉笑骂道。这个雷胜利真是草包,居然还有找几个混混去做混事的想法,真不知他是公安局长还是黑道大哥!贺光霖会吃这套?这种人自诩知识分子,一身傲骨,认定的事那是铁了心,不说威吓,就算真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无济于事。再说刚刚把他从县长位置上拿下来,再踩他一脚,就是明显的打击报复了,只有政治白痴才会这样做!当然,雷胜利可能也明白这些道理,他打这个电话,只不过是表表忠心,讨好领导而已。
  但贺光霖的问题必须解决。
  师北蓉苦恼起来。他完全看穿了对方的套路,这种知识分子,具有政治洁癖,就算是权力斗争,也不会玩什么阴谋勾当,他会按照正当的程序光明正大地进军,首先是市纪委,下一步才可能向省上举报。但是,看穿了又有什么用?对方的招数依然管用,而且因为坦坦荡荡而显得底气十足,无所畏惧,他必须好好应付,尤其是,他首先向市纪委举报,这是在将他这市委书记的军,无论他是什么态度,都可能让他这市委书记的威信受到损害,但他又不能不立刻采取措施,他必须要扼杀贺光霖的下一步行动,把事情限定在青州就地处理,闹到省上去,无论结果如何,他这市委书记都是佛头着粪。共产党员最怕认真二字,这个贺光霖认真起来,还真不好应付!师北蓉这下深深地体会到主席这句经典名言包含的真理。
  他在办公室踱了几个来回,突然间,灵机一动:为什么不让他去试试呢?
  

  几乎在同时,梅梅给杜士诚打电话,说了已经在青州传得沸沸扬扬的贺光霖举报恒大投资,剑指师北蓉的壮举。她并不是幸灾乐祸,虽然师北蓉一直对她、他和杜士诚的事耿耿于怀,随时都可能因爱成仇,翻脸对她进行打击,在失去了杜士诚的保护之后,她的金碧辉煌大酒店,她和杜士诚拥有的青州酒业股份就象一个巨大的,不设防的靶子,极有可能成为一位市委书记泄愤的目标,但是至少目前,他们还是利益联盟,同进同退,师北蓉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那是一损俱损,所以她在通报这个情况的时候,满心担忧。
  “各人自有各人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也只有由它去了。”杜士诚语气淡淡地发了句牢骚,这已经是他表示不满的最激烈方式。“贺光霖这种刺头,我忍了那么多年都不动他,还要提拔他,为什么?正是因为这种人倔,能不惹就不惹,师北蓉还是沉不住气啊。他弟弟也太贪婪了一点。好了,我们不管他,这事师北蓉自己会解决,也不是我们能够帮上忙的,师北蓉他也应该自己能够应付得下来,毕竟他还是青州市委书记。你还是把老熊盯紧再说,必要时听我电话,把底牌掀给他看也无妨。”
  他叹了口气:“情况变化真快,看来我也得改改计划,说不得只好委曲求全,放咱们的市委书记一马。”
  “只要搞定青州酒业的股票,咱们就彻底解套了。”梅梅心领神会,脸上露出崇敬。如果说还有什么比权力更能诱惑和折服她,那就是一个男的人睿智,这就是她当初没有选择师北蓉的原因。“我现在就跟熊天成接触吗?”
  “再等两天吧。”杜士诚沉吟着,“再熬两天,也许能熬个好价钱。师北蓉年轻气盛,又大权在握,但熊天成是个纯粹的生意人,更加明智,识大体,他应该会接受我们的讹诈的。”
  “明白了。有什么情况我会立刻向您通报。”梅梅脸上露出愉快地笑容,换了另外一种柔媚的声音:“您有时间也回青州看看?”
  “傻孩子,我回青州做什么。”杜士诚怔了一下,语气温和起来,脸上非常罕有地露出一丝温柔表情,挂了电话。
  他当然不会再回青州。再没有比“失势”的官员重回旧地更令人尴尬的事了。是的,他现在还是省质监局局长,但是在青州很多人眼中,已经不再是压在他们头上的巍峨大山,在那些浅薄之人眼里,嘴上不说,心中肯定认为这位前市委书记已经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了,他们可以平起平坐,再也用不着象以前那样对他唯唯诺诺,毕恭毕敬。但是,杜士诚却无法跟这个城市完全切割,必须时刻密切注意这个城市的所有变化和动向,这不是恋旧,而是一种利益驱使,他和梅梅,在青州酒业集团中拥有巨额的股份。
  这是他计划不周之处,当时为了做得漂亮,也顾忌影响,没有及时变现,拿钱走人,但是现在青州酒业面临上市,他准备把所有青州酒业的股份在上市之前秘密变现,否则一旦上市,这部分股票三年之内不能流动,谁知道三年之内会发生些什么?当年熊天成答应过他随时可以通过暗中操纵的公司接手这部分股份,但是随着他离开青州,这个承诺已经变得不太可靠,所以他才会在上市这个环节上对青州酒业进行为难,证监会发行部一位副主任是他的大学同学,上市部也有当年建立的秘密关系,这是他用来制约师北蓉的杀手锏。
  想到师北蓉,他就忍不住苦笑。梅梅也问过他:为什么要选择师北蓉?他离开青州的时候,竭尽全力向省委推荐师北蓉,这个推荐显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是现在梅梅的问题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人生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就象尼赫鲁那句名言:“人生如牌戏,发给你的牌代表决定论,你如何玩手中的牌却是自由意志。”省委既然安排师北蓉为青州市长,他几乎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尽可能,运用自己的“自由意志”,把这张充满棱角的“决定论”牌,磨砺成为能够掌握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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