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宁政府宾馆,在三楼茶坊一个大包房摆开战场,玩机关干部流行的双扣纸牌游戏,因为林云定了基调,战斗就变成纯粹的业务牌兼卫生牌,林云与舒万里搭档,王瑞炳和孟平一家,因为林云的态度认真,其他三人也不敢马虎,揣测展现真实实力也许更能够得到新市长好感,当即各显所能,竭尽全力,打得紧凑精彩,兴味盎然。林云一方牌风很顺,小光不断,还打了一个大光,几下就过了十,王瑞炳和孟平开始互相埋怨起来,斗智斗勇之余再加斗嘴,他们在青州机关里呆了十多年,关系一直很好,现在王瑞炳外放成了一方诸侯,孟平占据市政府的要紧位置,较量权力依然是半斤八两,惺惺相惜中带着互不服气,昨晚就针锋相对互相批评了一晚,今晚因为新市长在场,不然早就互相挑衅了,这时话头一开,就收不住尾,互相指责起来,配合更是频频出错,几下就被戴了帽子。林云笑着谦虚:“不会是故意让着哄我高兴吧?”孟平立刻总结:“主要是老王水平太臭,到了县上把境界都弄得低了。”这一句话把站在一旁观战的县长付中行也扫了进去,县长神情却坦然自若,恍若未闻。王瑞炳立刻反击:“那这把我跟老付搭档,展现一下永宁班子的风采。”林云说:“家和万事兴,王书记刚才跟孟主任你们内部较劲,这牌自然赢不了。”说完意识到这话官腔味道太重,心中道声惭愧,几位听众却连声称是。王书记再次展现理论家风采,说:“据说有一本研究赌博理论的书,里面记载了一个赢钱秘笈,就是找一个已经输红了眼,心态已乱的人,他押什么,你就押他对门,只需要保持和他相等的注码,这样他输多少你就能够赢到多少。我和老孟搭档,就如同一位心态大乱的人,已经是不战而被人屈兵了。”孟平大叫:“换人换人!小舒委屈当一下看客。”
  当下舒万里笑着起身让了位置,换了座位,林云和孟平一家,王瑞炳和付中行两人县委书记县长搭档,付中行打牌中规中矩,每每以配合县委书记为首要,这样一来固然进攻不太凌厉,但却破绽极少,稳重异常,孟平跟市长搭档,也收敛了一些自做主张的思考和打法,局面变得平和胶着,但王孟二人嘴上交锋依然激烈有加,你来我往,各展雄风,两人都是机关工作多年的老官僚,嘴上词汇丰富,因为林云一直表情柔和,精神集中,整个牌局气氛不错,两人也故意稍微放肆,斗嘴间王书记得意洋洋地甩出四姊妹对:“孟大主任,我这牌如何?”四姊妹对自然是难见的好牌,光是这一下就足以拿掉林云他们的庄,孟平瞪大发眼,一昂头:“你牛!再好也值不了三百万,也当不了梅梅一张脸。”林云只觉得这一句话奇怪,但也没有特别在意,但是突然间屋中所有的人都一齐住了嘴,有几秒钟异样的沉默,王瑞炳呵呵一笑:“至少能够把庄抢过来。”
  但是总体来说,牌运双方都差不多,林云他们第二把双挖对方的底,庄失而复得,局势一直纠缠,双方咬着上升,一直打到Q,王瑞炳桌下轻轻去踩付中行的脚,哪知踩在孟平脚上,孟平心中一笑:这老王,到底是个人精。伸脚过去替他踩了付中行一下,付中行哪有不明白之理,不再较劲,顺顺利利地让市代表队冲过终点。
  抬表一看,已是十一点,吃了些早准备好的霄夜,散场休息。众人把林云送回房间,舒万里待其他人离去,关上门,说:“林市长,刚才接到电话,白建国在北京被逮住了。”
  林云怔了一下,才想起白建国是谁。舒万里声音凝重起来:“这次可能要出事。他们打了白建国,又给他上了手铐。”
  林云有些生气:“公安局怎么……”
  舒万里说:“公安局雷胜利作风有些粗暴。但主要的问题是白建国有个兄弟白爱民,以前是省政府办公室一个处长,去年去了省国资委,有一些关系,他兄弟吃了亏,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林云愕然,舒万里误解了他的意思,他生气是因为白建国上访是公民的正当权利,怎么可以这样轻易采取措施?而不是因为什么白爱民,他从前也根本不知道什么白爱民。这么一错愕,反倒冷静下来:“不要去胡乱猜想,师书记会处理的。”
  舒万里抬眼看着平静的新市长,一时有些佩服。的确,这事跟林云没有直接的关系,同时现在他又不在青州,将来出了事自然会有人承担责任,如果师北蓉不通知他,有关部门不向他直接汇报,他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这种事情,能够置身事外那是最好不过。“那我先去了。”
  林云看着舒万里关好房门,才想起他或者应该问问刚才牌桌上王瑞炳那句什么“三百万”什么“抵不过梅梅一张脸”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孟平正向市委书记电话汇报今天一天的情况。
  师北蓉合上手机,心中有些发苦。林云这边一切正常,虽然不是完全如愿,按设计进行,但也没有什么出格之处,但是雷胜利的莽撞却是让他超级头疼。
  真不知道这位公安局长是怎么想的!如果可以动白建国,他会容忍这个麻烦存在两年?白爱民在省政府工作了近二十年,关系复杂,势力不俗,他一直不想刺激对方,反正他迟早会离开青州的,没有必要在青州跟白建国认真,再说他是穿鞋的,何必跟光脚的一般见识,所以他一直敷衍,希望拖到离开,但是雷胜利这个傻蛋,现在完全破坏了他的计划,这一次肯定会惹怒白爱民,也肯定把他这市委书记逼上梁山。
  接到雷胜利的报告,就是一顿好骂,但是雷胜利解释是去北京的警察私自行动,他们认为白建国害得他们长途奔波,一时气愤出手打人,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师北蓉更加愤怒,没有他这公安局长某种示意,下面的警察敢乱来?但是他的暴怒在雷胜利的厚脸面前如雨打墙,徒劳无用,最后还是市委书记自己废然挂了电话。
  愤怒之外,师北蓉还感到一些沮丧和无奈。他感觉得到,公安局长的惫懒背后,也许还有一些你奈我何的味道。做为市委书记,他当然可以拿掉这种他认为不称职的公安局长,但是做为目前的青州市委书记,师北蓉却也似乎的确不会拿掉雷胜利,甚至,他根本就没有这样想过。他现在的战略是“政治稳定,经济腾飞”,这句看起来普通的套话,实际上却是他深思熟虑的策略,也是他认为目前最好的选择,同时符合杜士诚的意愿。
  是的,杜士诚!这位市委书记虽然已经离开青州,但他的很多东西还遗留在这里,阴魂不散,按照某种学术上的分析说法,青州现在不仅是“师北蓉时期”,也可以说是“后杜士诚时期”。象雷胜利,这是杜士诚遗留下来“政治财产”之一;还有青州制革厂和白建国;还有青州曲酒厂和熊氏集团等等,这些人和事,是杜士诚做为某种政治遗产整体打抱留给他的,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得接受,他无法拒绝,除非他拒绝市委书记这个位置,两年前,他就做了这个选择。
  师北蓉发了一会呆,才振作起来,问题既然出了,还是必须面对,如果白爱民真要跟他过过招,他也只有接下来。也未必全是坏事,他可以趁机把这把火引到杜士诚那里去,让老狐狸也为为难,不要以为去了省城就能够洗手上岸,隔岸观火。当然,能够避免跟一位实力人物为敌,他还是求之不得的,他决定先寻找一位合适的中间人,向白爱民表示歉意,如果对方接受,他可以进行某种表示,割地赔款也行。
  在考虑了一些具体细节后,师北蓉暂时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只觉得心中一股邪火,考虑了一会,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理,他拔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的主人,就是林云心中疑惑的那句“抵不过梅梅一张脸”中的“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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