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你们就完了?”许桥问。这是意料中的,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找什么话说。
  “工人们很容易对付,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工人代表。同时他们也是很容易满足的,只是为了争取一个工作的机会和一点小小的权利。而且,他们实际上没有什么明确的战斗纲领和有力的组织。”聂冠军轻松的说。他当然不知道这其中有公安局长温万鸣很大一部分功劳。当便衣警察剔除那些混杂在工人队伍中的不法分子之后,整个对话就是纯粹的对话,在得到聂冠军和邱仲成一些比较明确的承诺后,他们便离开了。同时,他们还要受到厂方的约束。现在厂方的态度并不明确,这多少也束缚了他们的思想和行动。“你这边遇上阻力了?”
  许桥不置可否地沉思着。
  “真不愧是搞理论工作的,对数据非常敏感,看一眼就全部背得了。而且能够自由发挥。”聂冠军眼珠一转,换了个话题。他在赞扬刚才许桥对工人们的演讲。“但你这也不算很厉害。据说,陈寅恪先生能够把白居易《长恨歌》开篇一句‘汉皇重色思倾国’中的‘汉’字旁证博引地讲上4节课。”
  许桥盯着一脸笑容满面聂冠军,突然间,他醒悟过来,他这位学长是在含蓄地批评他现在不够从容。他肯定看见了会议室中的局势,所以让古越把他叫了出来。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有些沮丧的表情。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行有些失常。是因为工人游行的刺激吗?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聂冠军简短地说:“两个原因。一:这样几家企业不是能说停就停的。最简单的原因,人家已经签订的合同,总得让人家视具体情况执行吧。断然停产,可能遭到工人反弹,那样,下一次就可能是无法控制的大游行示威了。二:这些所谓的厂长经理,他们都无法做主。你现在逼他们表态,是对牛弹琴。”
  “那么,现在怎么办?”这似乎是一句市委书记不应该问的话,但许桥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继续保持强硬,但坚持一下后,让他们回去拿出切实可行的治污方案或者整改计划,周一周二再讨论决定。彼此都需要缓冲。就象电脑执行指令也需要缓冲时间。”聂冠军沉思着说。“等会我们一起吃饭,到时再想想办法。”
  

  五分钟后,几位如蒙大赫的企业负责人垂头丧气地离去。
  许桥在古越的陪同下回到他的办公室,邱仲成已经在那里等候一段时间了。
  “难对付吧,这些老油条,也是硬骨头,当初凌书记也拿他们没有好办法。”虽然许桥的表情已经平静如常,邱仲成还是一眼看出结果。他安慰地对市委书记笑笑:“老许,先不管他们了。以前凌书记和我是投鼠忌器,怕工人问题影响稳定,而不是真的就放任他们自流了。现在既然动手,就一定要彻底解决这个商州遗留的老大难问题。不获全胜,决不收兵。总有办法的。咱们得先想想如何给省里汇报今天的事,得有个说法。”
  因为说到了关键的部分,古越对两位主官点点头,知趣地退了出去。
  “老邱,那你先说说。”许桥跟邱仲成坐到沙发上,问。他让市长先拿意见,这不是玩心机,当然更不是谦逊,一位市委书记有权力这样做,也应该这样做。
  “好,我先说我的个人意见,老许你拍板定夺。”邱仲成坦然地点头,然后开始字斟句酌地说:“咱们先定性。我认为,这是一次正常的,自发的,向市委,市政府表达正当意见的的工人游行。”
  “是这样的。”几乎没有考虑,许桥就同意了他这位搭档的意见。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赵文东的幕后指使,但同样心知肚明,这种时候只能装作一无所知。
  “事情的起因和过程简述如下:市委,市政府对开发区产业结构调整的指示,得到了开发区各大企业工人同志们的支持和响应,他们主动选出自己的工人代表向市委,市政府反映他们的意见,进行沟通,消除误会和分歧,最后取得了圆满的结果。这样如何?”邱仲成征询地看着许桥。
  “这个调子定得高了一些。”许桥沉思了一会,决定否决市长的部分说法。现在资讯发达,省委肯定会知道真相的,说不定这时候都已经清楚了。“这样说吧:市委,市政府对开发区产业结构调整的指示,由于宣传不及时,不到位,引起了部分工人的猜测和误解,他们选出自己的工人代表来到市委反映意见,经过坦诚交流,思想得到了沟通,绝大部分分歧和误解得到了消除,市委,市政府关于开发区的产业政策正在平稳,顺利地推行。”
  “好,就这样。”邱仲成嚼咀了一下,觉得于公于私这时候都不便置喙,爽快地表示同意。“一起吃饭?我已经安排了工人代表去政府招待所。老阮陪着。”
  政府招待所就是商州宾馆。许桥立刻想到这样做会不会惹来工人代表的反感?或者邱仲成正是因为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故意用“政府招待所”来代替“商州宾馆”。这个细节让许桥体察到这位市长的细心与聪明。但同样因为是细节,他决定不去管它。“让老路和老阮去陪他们吧。我先给马省长打个电话汇报一下。”
  马省长是常务副省长,性格沉稳,脾气温和,先跟他沟通一下肯定比直接向严宇汇报好得多。邱仲成理解地点点头,笑着说:“那我先去了。我也要先填填肚子。今晚可能还要加加班,还有两天就过年,一大堆事在那垒着。”
  邱仲成离去后,许桥打了聂冠军的电话。聂冠军就在市委大院外等着他。他们见了面,“去哪?想吃啥?”聂冠军问。
  “还不太饿。”许桥说。
  “这很正常,就象很多新兵,第一次执行任务后,无论多累,都还是会保持那种兴奋状态好半天。”聂冠军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后怕吧?很多人会在战争中保持勇敢,但会在战后需要心理咨询师抚慰。”
  “先找个地方喝点什么。”许桥没有理他。
  “酒?”
  “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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