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山水坝工程招标进行得怎么样了?”似乎是为了打破这种略带一点尴尬的沉默,许桥随口问道。实际上,这也是他今天约邱仲成前来谈话的目的之一。做为一位市委书记,他不得不对这个商州今年上半年最重要的项目保持密切的关心。虽然,他已经表示让邱仲成完全负责。正如邱仲成支持他独立主持软件园的工作一样。
  “我正要向许书记汇报。”邱仲成的神情肃然起来,“经过一下午的商量讨论,再加上前期对这几家参加竞标单位的考查分析,指挥部的意见倾向于余氏建筑工程公司。”
  “已经定了?”许桥似乎有些吃惊。不知道是因为对小青山水坝工程指挥部的工作效率,还是因为听见余氏建筑工程公司这个名字。
  “应该是这样吧。余氏建筑公司资质过硬,资金实力雄厚,技术力量强,承建过省上几项大型工程,还获得过国家级的样板建筑奖。我们没有理由不选择这样的企业合作。同时,选择余氏,我们可以避免陷入商州地方那些复杂的派系斗争,可以在政治上取得平衡和主动。尤其重要的是,余氏建筑公司拿出了一个完善的资金使用计划,前期几乎完全由他们自己投入,这样极大地缓解了商州财政的压力。当他们工程进度差不多的时候,省财政的拔款,地方税收也差不多到位了,整个工程应该能够非常顺利的完成。”邱仲成笑呵呵地说,显得非常乐观。
  但是许桥似乎没有感受到他的快乐,他的脸色有些奇怪,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我们现在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典型特征是自由竞争,自由竞争的表面残酷却潜含着普惠性质,市场以交易为特征,交易双方都必须感到有好处才能成交。按照斯密的说法,任何两条狗都不知道交换骨头,只有人类才会通过交易为增进彼此利益。但是,自由竞争说到底,还是带着它的最直接层面上的残酷性,常常让人难以接受。”
  “许书记的意思……是商一司?”邱仲成的反应惊人的敏捷,并且立刻猜到了许桥的意图。
  “我其实也并不赞成这种纯粹政府扶持和输血的指令性行为。”许桥点点头,“但是,如果能够让商一司几百名职工轻松地过上一年,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定的倾斜?”
  “但是商一司这几年已经今非昔比,不说前进,原地踏步,甚至是大大的退步。资金、技术、管理,哪一方面都无法跟人家相比。同时,从我个人来说,我也对他们非常不放心。小青山水坝工程是百年大计,他们现在的样子,根本无法保证工程质量。”邱仲成眯起了眼沉吟着说。“我不能因为这几百人而对商州几百万人民不负责任。许书记,我理解您的想法,实际上,做为商州市长,我肯定比您更想扶持一下这种土生土长的商州企业,但刚才您也说了,这是市场经济,自由竞争,今天扶持了,明天呢?今年好过了,明年谁来养活他们?他们应该自己站起来学会走路,在市场中去找饭吃。”
  “我的意思是,能否分一部分工程给商一司。”许桥做最后的努力,“我知道他们完全无法跟余氏这样的公司相比,但我们可以加强工程质量的监督,可以不让他们参与主体工程建设,但是比如十里观光堤,观光堤上的配套建筑工程是否可以考虑给他们一些?”
  “人家就是看中了十里观光堤和其它的附属工程。主体工程反而没有多大的利润,而且要承担最大风险。”邱仲成再次摇头,“如果不是整体打包竞标,人家不会给出那样对咱们有利的合作条件。”
  许桥沉默起来。很长的时间都不再说话。
  邱仲成等候了一会,然后看了看时间,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告辞。我们今晚还要准备加班,在做出最后决定之前,再做慎重的研究和讨论。”
  许桥点点头,两个都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邱仲成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经过了很困难的思考,他说:“这样吧,许书记,我把您的意见带回去跟同志们讨论一下,看看能否照顾一下商一司,晚上十点以前,我给你电话汇报结果。”
  许桥惊喜地点点头,站在门口看着这位商州市长轩昂的背影在走廊上沉稳地走远。他和邱仲成都明白,讨论只是一个过场。如果邱仲成向指挥部各位成员传达了许桥的意见,实际上这首先表明这个意见获得了他这个总指挥的支持,其它的成员难道还会反对两位商州最高领导的共同意见?他只是有些疑惑,他们这次谈话,邱仲成表现得无懈可击,完全象一位本分的市长,处处对他这位市委书记表示了应有尊敬,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他的心再次有些不安起来。
  他当然想不到,实际上,邱仲成在许桥一提出有关商一司建议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拒绝,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力和立场,同时让许桥不能轻易达成愿望,他才先抑后扬,前倨后恭,这是一种工作技巧,更是一种阴谋的掩护,战略的保护措施。在他为许桥设置的陷阱中,本来并没有商一司这一环节,但他刚才突然想到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于是他故作姿态,将来某个时候,他可以申明自己对于这个建议是明确反对过的,只是因为市委书记的坚持,他才改弦易辙。虽然,这个自我保护可能永远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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