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那么那时候你……”
  余曼在说“真的吗”三个字时,她的头微微倾着,眼里是夸张的怀疑,配着线条优美,抿起的蹰,说不出的俏皮可爱,许桥心一跳,她后面的话声音越说越轻,竟没听清她到底说的什么。
  “许书记,你也发表一下意见,如何?”坐在他另一旁的聂冠军突然转过头来问许桥。
  “邱市长决定了就行了。”许桥微微有些吃惊,不知道他们现在在谈论什么话题,含糊应付着。聂冠军肯定注意到了整个酒桌每个人的表现,那么,他为什么要对他突然袭击呢?许桥有些心虚。
  “好,既然许书记授权,那我就不客气了……”邱仲成笑着接过话去,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许桥这个小小的插曲,继续进行他和聂冠军滔滔不绝的对话。
  许桥不敢再走神,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邱仲成和聂冠军的身上。虽然,他还是基本不参与讨论。但似乎也用不着他的参与,聂冠军对于这种场合游刃有余,看似随便的闲谈,他的大脑实际在高度运转,考虑他整个计划中可能面对的情况和需要了解的资料,不时向在座的相关方面的官员询问探讨,就在这种轻松愉快地气氛中,他和邱仲成就飞宇集团入驻开发区基本上达成了初步的意向。余曼的话很少,邱仲成询问了一些余氏集团的业务,同时向他们推荐了一些具有可行性的项目,余曼微笑着应承,但看不出她有什么明确的目的。
  晚宴快结束的时候,邱仲成热情地问几位客人建议,如果需要娱乐,宾馆有现成的KTV包间,环境和音响都是一流,而且这里基本上没有外人。许桥征询地看了看他的两位同学和汪飞,似乎他们都没有这个愿望。“算了吧,今天就到这里。我陪他们回房间聊会天。已经够麻烦你们了。”
  “呵呵,这也是工作。那好,不打扰你们三位同学重温同学之情。”邱仲成善解人意地笑笑,带着众人把许桥他们送到宾馆总台,然后告辞。
  等到邱仲成一干人离去,聂冠军跟汪飞走到一边小声地商量了几句,然后他走过来对许桥说:“老许,你先陪余同学上去,我跟汪总去办点小事。我十分钟后回来。”
  这句话让许桥和余曼都是一怔。但许桥立刻意识到聂冠军肯定是真的有事。他不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造成他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不会做这种无聊事。他任何时候都不会来讨好他,而且用这种手段。同时他意识到不能在大厅发呆,“好吧,快去快回,我们等你。还有,需要什么帮助,尽管给我打电话。”许桥一副毫无芥蒂地坦然,然后对余曼点点头,他们走向电梯。
  在电梯狭小的空间中,他们心中都觉得不太自然,这样突然如其来的单独相处,平添了一种尴尬和暖昧。
  “今晚吃得还好吧?”似乎是为了打破这种气氛,许桥开口找话说。
  “还好吧。我如果说不好,那么是不是辜负了你这位书记大人的一番心意。”余曼盯着许桥,雨帘似的眼睫闪动着,狡黠地反问。
  “你们总归是客,招待好你们是我应该做的。”许桥避开她的目光,觉得电梯上行得太慢。“看你不太说话,以为你不太喜欢这里的饮食味道。”
  “我没有说吗?”余曼依然用同样的表情反问着。“我似乎也说了不少的话吧。那是你没有注意到我吧?至少,我还问过你一句话,你没有回答。”
  “什么话?”电梯开了,许桥抢先出了电梯,忘记了注意他的绅士作派。
  “我问你,如果我跟聂冠军真的象你说那样出色,那为什么当初你对我不理不睬呢?”余曼加快了脚步,才能够追上许桥,她差不多跟他一样高,走在许桥身边,因为走得快有些呼吸急促。“大学四年,在学生会工作三年中,前后一起有二三十位学生会干事吧,只有你似乎从来不招理我。我不知道你是不喜欢跟我说话,或者根本就是对我有意见,你说呢?”
  许桥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看她,他们已经走到了总台为他们准备的房间。服务生等候在门口,微笑着把他们迎进去。许桥叫住了想离开的她:“你帮我搜索一下西川卫视好吗?”
  “对不起,先生。我们宾馆无法收看西川卫视。请问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服务生礼貌地说。
  “谢谢你。没有了。”许桥失望地说。
  等到服务生掩好门离去,余曼的眼睛幽幽地凝视着他。“你怕我吗?怕跟我单独相处吗?”
  许桥有一几秒钟的慌乱,因为被对方看透了内心。他的慌乱助长了她的嚣张,同时,她感到非常有趣,并且自信满满。“你让我今晚充满快乐。特别是现在。这让我感到我没有被忽视。”她促狭地说。
  但是这是她的失误。
  她没有掌握好这个度,她的过分轻松和捉弄让许桥从那种暧昧的紧张中解脱出来,他迅速恢复了镇定:这是一个具有巨大击穿能力女人。她还是象以前那样美丽,诱人,高贵和优雅。岁月无法磨蚀她的容貌,只会给她增添更多迷人的风情,她的美丽至少还可以保持一百年。这也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被她的家庭宠坏了,被女佣、厨子、外婆和她的父母宠坏了,被财富宠坏了。她天生就拥有巨大财富,这让她一辈子也无法深刻地体会人生,同时,她天生丽质,这是她战无不胜的利器,她可能从来没有遭遇过真正的失败。许桥再次恢复了他那种习惯性的思考。
  “任何人都无法忽视我们余同学的美丽的。除非他是白痴或者天生的盲者。”许桥故意露出一副夸张的严肃表情,凝重地说:“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在大学时期,许同学也是你的倾慕者之一。只是由于他天生的木讷和自卑,他一直羞于启口,因此深深地埋葬了这一段珍贵而美丽的年少真情。”
  “真的吗?”市委书记的这种表情把余曼逗得格格地娇笑起来。“种树的最佳时间是二十年前,次好的时间是现在。许同学,似乎现在还不算相见恨晚。”
  “可惜名花有主,明珠泪还。”许桥笑了起来。“何况现咱们余同学身家亿万,名满西川,哪会将凡人俗子看在眼中。”他现在比刚才轻松自如多了,而且是一种真实的轻松愉悦。同时,他发现自己似乎喜欢这种对他来说非常罕见的暧昧对话。余曼身上那种淡淡地幽香开始在房间里弥漫,这让他有些沉醉。
  “许同学可不是凡夫俗子,而是堂堂的商州市委书记。”余曼刚才只喝了一小杯纯水,但现在她白晰的脸上浮出淡淡酥红来,眼波流转,宛若醉酒。看得许桥心里一阵悸动,急忙收摄心神,笑着说:“一个小小的市委书记,在叱喀西川商界的余氏集团眼中,值不了多少钱的。今日流行的价值观,是商人的价值观。早已不是什么官本位,而是钱本位了。所谓成功,便是金钱的成功。我这市委书记不过是组织任命的,有朝一日,这顶官帽肯定会还回去的,时间迟早而已。而余总你所拥有的金钱,那是实实在在的私人所有,可以传诸子孙,遗传万年而不可夺也。”
  “真的吗?”余曼似乎喜欢这三字反问,或者只是一种女儿态。她的眼神默默沉凝下来,嘴唇又一次好看地抿紧,迟疑了一下,说:“你知道驯象吗?当大象小的时候,驯象师把它拴在一棵小树桩上。不愿受到羁绊的小象总想挣脱它,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它的力气还小。最终,小象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努力,接受了自己被树桩禁锢的命运。等到小象长成大象,挣脱树桩对它来说已是轻而易举,但小时候挫败的印象是如此强烈,让它已经形成思维定势,丧失了挣脱的欲望和勇气。它在没有再次尝试的情况下,就想当然地认为,那棵树桩是它永远也挣不脱的宿命。对权力根深蒂固的崇拜和恐惧就是国人的思维定势。我也不例外。”
  余曼的话让许桥感到震惊,她脸上认真的表情也让他难以面对,房间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窒息。许桥轻咳一声,苦笑着说:“好了,不说这些深刻沉重的话题了。咱们换换。余总,今天邱市长向你推荐的项目,你有没有感兴趣的?”
  “小青山水坝工程。”余曼迟疑一下,决定说实话。在酒桌上她一直很好地掩饰着,对邱仲成推荐的几个项目都不置可否,不露出任何一丝特别的兴趣。
  “啊,为什么不选择商州世纪商城呢?我觉得这跟你们在省城的连锁商场很合适啊。”许桥再次吃惊,他迟疑了一下,也决定跟他说实话:“小青山水坝的背景很复杂,牵涉很广,我劝你最好不介入这个项目。”
  “但是它能赚钱。”余曼很快地回道。在这瞬间,她回复到一个精明干练,果断冷静的商场强人。同样,在这一瞬间,许桥突然有种说不清的预感,似乎,他将和眼前这个女人,他的同学,会有些难以言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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