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迁的考虑是正确的。
  关小予在向蔡松坡汇报后,立刻想到了这两位陆虎城的对手,借力打力这是最令人赏心悦目的事,经过认真地考虑,最后,他选择卢长贵,决定暂时不惊动叶杨。他以为本土派的卢长贵来做这种工作会轻车熟路,而人生地不熟的工作组很可能打草惊蛇,弄巧成拙。同时,他认为叶杨肯定有他的工作计划和进攻方向,他没有摸清之前,最好不要去影响这位监察厅副厅长,这件事,有卢长贵来做,已经差不多了。还有一个原因,他跟叶杨之间,似乎也存在着某种微妙的竞争和戒备。
  似乎实际情况也是按照这位副市长的设想进行的。
  接到匿名告密电话,卢长贵敏感地意识到他遭遇最好的打击陆虎城的机会,至于这个告密者是谁,出于什么目的,他现在用不着费功夫去考虑,他只需要弄清楚陆虎城挪用公积金是否确有其事,如果有,单这一条,就足以把陆虎城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而凭他的感觉,这位藐视一切,眼睛只盯着政绩的猛虎市长极有可能越雷池,踩红线。他兴奋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好一会了才能够平静下来,现在,他开始考虑该如何入手揭开这个盖子。
  正常的程序是责令审计局对公积金管理中心进行审计,调查公积金的使用情况,这是人大的监督作用。但这样不知道会被那些官僚们怎么拖延时间,肯定会贻误战机,同时审计局的人他无法完全信任,这种关键时刻他必须亲自掌控全局,而且要争分夺秒,抢在陆虎城堵住这个缺口之前取得突破,经过十分钟的考虑后,他打电话召来了人大副主任冯路和人大财经委处长张吉祥,他决定让冯路出面牵头,成立一个“公积金管理调查委员会”。
  这种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是人大及其常委会为查证某个重大问题依照法定程序成立的临时性调查组织,它是人大对政府工作实施监督的一种重要形式,也是一种法定的调查方式。成立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是一项非常措施,有严格的法律程序,一般是由主席团提议或十分之一以上代表书面联名,并经全体代表会议决定,或者由主任会议提议或有五分之一以上常委委员书面联名,由常委会全体会议决定,方能组织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卢长贵和冯路很快取得共识,这差不多可以算是人大的主任会议,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太晚,卢长贵恨不得立刻连夜召开人大常委会全体会议。
  

  差不多就在卢长贵确定他的战斗计划的同时,陆虎城回到云州。
  陆虎城一直在等蔡松坡的电话,但是令人惊异的是,直到他回到云州,这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市委书记一直没有给他打电话。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施明德做了顽强抵抗,同时也因为市委书记某种难以言说的心理,但是显然,这对他有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蔡松坡都希望把沟通的时间越往后推越好。
  他跟胡迁打了电话,几分钟后,胡迁到了陆虎城的车上,他们进行了十分钟的讨论,然后胡迁离开。
  紧接着,陆虎城召来了他的秘书,罗四维立刻拔打了云电老总孔向东的电话,进行了几分钟毫无意义地闲聊。
  孔向东莫名其妙,正在揣测这位市长秘书为什么这么晚还打这种看似无聊的电话,胡迁的电话及时地打进来,让他立刻明白了两个电话间的联系。电话中,胡迁开门见山,坦率地希望他能够尽快跟大千集团签定融资协议,最好明天就能够进行转帐。
  孔向东非常震惊,这次不是恭晓和胡中正这些傀儡,而是大千集团的真正老板亲自出马,同时时间这样迫切,只有一种解释:现在大千集团处于某种紧急的情况。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一位野心勃勃受到压制的副市长的突然抗争,但是他一秒钟也没有迟疑:“好,明天上午九点半,我们在云电集团签定协议。”
  既然他早已做出了选择,这种时候,更应该表现某种坚定的态度。如果这是一种政治投机,那么现在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肯定会让这种投机的价值急速地增值。还有一点,他这种老江湖不会不知道,胡迁亲自出马,态度坦诚而谦卑地请求,让他分享他们的危机,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结束这个电话,胡迁轻轻吁了一口气,至到这时,他才略略放心。现在,一切都寄希望云电这笔融资了,而且,还有一个时间问题,犹如当年红军长征两军齐进,争夺泸定桥一样,要看谁能够抢在对手前面。幸运的是,因为周未,他们有两天缓冲时间,他们能够找到正当的理由阻止任何人在这两天中对公积金的帐户进行调查。
  当然,这需要证券公司配合,接下来,他和朱胜超,施明德讨论了一些技术层面的细节,并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进行了预测,制订各种应对措施。就当他们差不多认为可以完工的时候,胡迁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再次把他打入深渊。
  这是江城舞蹈艺术学校的校长刘洋打来的。刘洋告诉他,他得到确切消息,他以前的会计黄青瑜已经向叶杨的工作组进行检举。
  胡迁惊呆了!
  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和事能够让他激动了,就算刚才施明德在电话中告诉他被关小予抓住了,他也只是感到沮丧和气愤,但这时候,却是实实在在的震惊,还有一些茫然无措。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在这个时候从背后捅他一刀。他完全明白黄青瑜的份量和她这个行动的意义。虽然,刘洋的话总是有些不尽不实,为了邀功和显示自己能耐而夸大其词,但他提供的黄青瑜到云州跟工作组见面应该是事实,那么,无论她说了些什么,他都不能等闲视之。
  几分钟后,他再次拔打了陆虎城的电话,如实地汇报了这个最新的坏消息。因为知道陆虎城不会在电话中发表什么意见,他直接提出了自己考虑的应对措施:“先处理资金的事,毕竟这才是最重要的。然后,争取在明天,我回江城亲自找她谈谈。”
  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正确做法,无论黄青瑜是否检举,现在已经无法挽回,而不解决公积金的问题,也许周一很多人就会直接宣判大千集团的死刑。他以为陆虎城会保持惯例的沉默,但是最后,陆虎城突然开口说话:“明天见见面再说吧。”
  
  因为意识到危险,----不是山雨欲来而是山雨已来!陆虎城感到了压力,他在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虽然知道宁夏这个时候也没有睡觉,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给袖子的房间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袖子开始说话。她明白他是在他的家中给她打电话,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做,虽然是手机,也让这个女孩子非常感动,消除了因为他离去而给她的羞辱和伤害。在无意义地唠叨一段时间后,袖子小声地唱歌给他听,是那首《十九岁的最后一天》,他听清了其中的一句歌词:“……十九岁的最后一天,阳光也被带走。”
  陆虎城在心里嘀咕:这是什么歌词?真是不明白。
  但是,这句歌词似乎也具有某种寓意:这一天,云州市长的阳光,已被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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