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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袖子
  
  汽车滑出滨江大道时,陆虎城把今晚准备见的人再考虑了一下,决定了下一个名单。“送我去左岸水榭。”
  甄擎无声地执行了这个要求。
  到达左岸水榭时,陆虎城摸出钱夹,掏出一张通行卡递给甄擎。
  “我多次在西川日报和云州报上看见你的廉洁事迹,看来是假的,你也是个贪官。就算一年前房价低一些,这里一幢别墅少说也得百万吧。”甄擎扫了一眼金光闪闪的通行卡,递给迎上来的门卫,门卫在值班室电脑上一插,验明真伪后还给他,立正敬礼,然后自动门打开。
  “出来的时候不需要吧?”甄擎把卡还给陆虎城。
  “不需要。车辆进出有自动识别系统。”陆虎城仔细收好,笑着说:“你没有看这上面的名字,户主不是我。我只不过暂时使用一下。”
  “胡迁。我早看清楚了。”甄擎脸上露出暖昧的笑容,“大千集团的董事长,机床厂项目的幕后老板,也是这片别墅的开发商。云州响当当的大人物,或者换个通俗的说法:黑道大哥。不过,现在别人都尊称他为胡爷了。原来江湖上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不过,身为一位政府官员,跟这种人搅到一起,并非好事。当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虎城没有理会,指点他把车在一幢别墅门口停下,下了车,关好门,挥手:“后会有期。”
  甄擎没有回答,猛踩一脚油门,喷出一股轻烟,似乎这就是他此时的心情和对这位云州市长的态度。
  陆虎城微笑着看着汽车无声地离去,消失在黯淡的霞光里。他多少理解他这位“老朋友”此时的心情,可能这位“老朋友”也多少猜到了他一些意图,但他肯定猜不到全部,更猜不到他将在接下来的这场暴风雨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有什么样的遭遇。甚至这一切,连陆虎城这个策划者自己现在也不知道。他只清楚,这一次他依然在利用他这位“老朋友”,而且很可能重演十七年前的历史,但他并没有任何不安和愧疚,十七年前如此,十七年后也是如此。“做一件坏事和十件坏事的后果大部分时间完全一样”,胡迁十七年前说的这句话一直记在他心中。做坏事的时候绝不能拖泥带水,瞻前顾后,在这充满陷阱与阴谋的权力节场上,既然参与,就要有面对失败与出卖的勇气和智慧。
  他转身,定了一下神,走上台阶,按下门铃,然后把头靠在门框上仔细倾听。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象一只猫快速地从厚厚的地毯上跑过,陆虎城微笑着倾听,这种声音象一只小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胸膛,非常柔软舒服,跟着脚步声从楼下踏着楼梯下来,然后门被猛地拉开,一个年轻的女孩扑进陆虎城怀里:“老爹爹!”
  

  
  
  “孟涵?这女人什么事都不参与,安静隔绝得象个,尼姑。况且,他们音讯两断,应该有十多年没有往来了吧。”胡迁完全跟得上陆虎城的思想,不仅因为反应敏捷,也因为他和陆虎城都同时经历过十多年前的那些事。现在云州五中做化学教师的孟涵是当年叶杨的女友。
  “王铁人教导我们: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陆虎城半真半假地开了一句玩笑。“孟涵这样,反而凸显当年对她的伤害非同一般,而叶杨这种自命君子,有道德洁癖的人,这么多年不跟她往来,这正常吗?事非寻常即为妖。”
  “可以试试。”胡迁迟疑一下,点点头。
  “但是辩证法教导我们,任何事情,起决定因素的,还是事物的内因。无论叶杨的工作组以什么名义来云州,我们首先要反省自己的工作是否做得到位,事先做一些查漏补缺的工作是必要的。”陆虎城带上了一些套话,“我们可以做一下假设,试想一下,如果让你来领导这个工作组,你会选择从什么地进行工作,或者说取得突破呢?还有一点,省委既然做出这个决定,就不会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工作组也不会做捕风捉影的事,他们应该有一定的证据或者确凿的线索,很可能一到云州就能抓住什么。”
  “堡垒总是容易从内部攻破。一一数来:机床厂领导、破产清算小组、发改委、规划局、国土局、建委,甚至工商税务消防这些衙门,当初攻城掠寨,一马平川,战无不克,志得满满,但是现在,这些陷落的城堡竟然可能成为炸翻我们的地雷,所谓人生的变幻莫测,真是难以言说。”胡迁眼睛眯起来,沉吟着说,“现在要一一从这些贪官身上去分析谁最可能翻船,谁最可能最先被拿下,真是一件难事。这些工作本来应该由纪委来做的,他们才是专业。”
  “听起来部门多,实际上也只是两块:机床厂和锦绣园区。”陆虎城拿出他一惯的工作作风。真正到了具体工作上,他就会立刻恢复一位强人的本色,显示杰出分析处理问题的能力。
   “前一块应该解决得很好,程序和细节都很周密完善,现在机床厂已经成为历史,清算小组早已解散,当年的帐已经烂了,或者说谁也无法找到那些原始依据,甚至很多当事人不是退了,就是不在云州了。这一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锦绣园区。这里面牵涉的利益方很多,谁也想不到风暴会从哪里刮起,任何一处漏水都可能掀翻大船,也许我们就算修筑一条马其诺防线,也无法阻止叶杨在我们背后某个地方出现。”
  “谋事在人。很多时候多一分力,就少一分危险,甚至很可能就是这一分力决定最后的结局。所以这种时候只有多下费点功夫了。”陆虎城手指重重地在茶几上点了几下,沉吟着说:“很多时候看起来是事,实际上是人。把关键的几个人拿住,事情基本上就解决了大部分。你觉得马维促和李博这两人怎么样?”
  胡迁眼中的赞赏一闪即没,他不得不佩服这位云州市长这种过人的能力,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英雄所见略同。
  马维仲是市国土局局长,已经快到年龄退休,因此变得有些肆无忌惮,是典型的“五十九岁现象”;而李博是建委的主任,才提拔不到一年,年轻气盛,自信满满,套用托尔斯泰那句话是:跋扈的官员都是相似的,跋扈的原因各有各的不同。胡迁一个小时前一一分析那些寄生在锦绣园区上的贪官们,也觉得这两个人最容易被人盯上。不仅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也因为他们的行为。“真希望他们现在不在那个位置上。”他嘟哝了一句。
  这句话当然不是希望陆虎城对他们的职务进行某种调整----这没有用,既成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同时也来不及,只是一种纯粹的抱怨和担忧。
  “有反映马维仲做事粗疏草率,李博工作作风急进冒失,这本来没有什么,也很正常,一个干部,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任何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只要不出现大的错误,都是可以原谅,可以期待他在今后的工作中加以改正提高的,但是,”陆虎城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锦绣园区是市里的重要项目,如果他们的这些行为影响到了这项利国利民的重点工程,就要对他们进行必要的提醒了。”
  “我等会就跟他们打电话,如果工作组约见他们,只要不乱咬锦绣园区,不影响大局,犯了其他的事,还有人救他,如果在这一点上招架不住,那就是自绝于人民。”胡迁对陆虎城的话心领神会,但是对这位云州市长这种时候,只有他们两人还要说这样冠冕堂皇,遮遮掩掩的话有些好笑,忍不住也回了一句套话。
  “你可以含蓄提一下,这是我的意思。”陆虎城大方地说,这是惠而不实的人情,就算将来有什么万一,谁能够用第三者的话来证明什么。“那么,拆迁呢?那些钉子户的善后工作都做好了?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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