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快要过去的时候,他们又一次对酌,酒过三巡,胡迁停杯问:“兄弟,你觉得你的日子过得很好吗?”
  “请胡大哥指教。”陆虎城虽然不明白他的真实意思,但听懂了他的话,表情严肃起来。
  “你们厂要变了。老郭头的承包期还没有到,但是我知道市里面已经又出台了新的政策,改承包为租赁,当然,多半还是老郭头来搞,他很花了些钱,只是换了个名目,但是,我说的意思与他和这个厂无关,我只关心你。”胡迁凝视着远方,缓缓说:“兄弟,你难道就想一生窝在这个厂里?况且你那个助理位置并不稳当,也狗屁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就不想找地方拼一下?树挪死,人挪活……”
  血一下涌上陆虎城脸,并非因为胡迁的话很重,让他觉得羞辱,而是这问题他这段时间来已经考虑过很多次了,但他没有发现有别的,适合自己的路可走,胡迁这时候突然提出来,肯定有了某种想法,他激动起来,涩声说:“胡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男儿当如是也。”胡迁悠然呤道。
  “做官?”陆虎城满脸疑惑。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象他这种没有背景,没有任何关系的企业编制,如何能够调入政府机关?
  “考公务员。”胡迁从容亮出底牌,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学而优则仕,古今皆然。”
  陆虎城怔住,但是紧接着,他的脸色舒展开来,眼睛开始发亮: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呢!或者,这是唯一的一条路,象古时的科举,这是他能够飞跃龙门的捷径,命运在这一刻开始转折,曾经迷茫的年轻人,第一次看到了明确的前进方向。
  胡迁象一个老谋深算的阴谋家,早为陆虎城计划了一切,甚至连具体的目标都选择好了:团委。
  “团委这次好象有个部长职位,青工部?团委是一个最快最能迅速走上领导岗位的部门。虽然你们厂现在因为承包了,你的行政级别有点问题,但没有关系,我来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我也只能办点这种小事。”
  陆虎城答应后,胡迁显得踌躇满志,毫不客气地开始运筹,似乎是他将亲自去报考这位青工部长一样。
  “我如何感谢您呢?”陆虎城问,
  “你现在能够拿什么来感谢我?结这顿酒钱?”胡迁摇头微笑,“将来吧。只要你真有官运,还怕没有机会感谢我。”
  “你早有预谋?你一开始就想到了?”陆虎城反应敏锐,但他有些疑惑。同时,这似乎也是一个重要时刻,可能会对他的一生影响巨大。
  “圣经上说,种子撒在不同的地方,命运是不同的。落在路旁,就被飞鸟吃掉;落在石地里,会长起来,但没有根,很快就会枯萎;落在荆棘里,会被挤住;只有落在好土里,才能够结出果实。但是,即使是好土中,也有区别,有一百倍的,有六十倍的,有三十倍的,你希望你这颗种子的命运是什么呢?同样的意思南北朝时范缜也对竟陵王萧子良说过: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堕,或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或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中。坠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粪溷者,下官是也。你又希望你是落在锦席之上还是落在粪坑之中?”胡迁意味深长地反问。
  “那么我将来会是一位贪官污吏了。”陆虎城怪异地笑笑。他的语气也很怪异,不知道是在给自己做判断,还是在半真半假在开玩笑。
  “但你至少不会一辈子老死蓬蒿。”胡迁淡淡地说。
  这是最好的回答,两个男人对望着,在这一刻虽然不是完全莫逆于心,但在某些地方,完全心意相通。
  第二天,陆虎城开始做准备工作,买资料,报名,认真复习,两个月后,他参加了公务员考试,成绩是所有报考人员第一名,接着,顺利通过面试,春节前,他成为团市委青工部部长。
  从这个时候开始,曾经迷失的年轻人走上了他本来应该走的道路,他的人生拨乱反正,象传奇小说中所谓的英雄对着长空亮出他的凛凛长剑,然而,因为某些外在因素的存在,他的仕途之路可能变得更加顺利,但也可能因此充满险恶与泥泞,但是无论如何,他已经选择了,无法再回头,他将将披荆斩棘地走下去,一直到终点。
  从这个时候开始,善恶模糊了他的界限,道德被撕裂,被野心和愤怒灼烧的年轻人开始制定自己的人生目标和人生准则,从这个时候开始,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的过去象印在海滩上的一印印足迹,被无情的潮水抹去,他的前方,是无际广阔的海与天,也是无可预知的惊涛骇浪,暗礁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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