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原本稳坐钓鱼台,胜券在握的龙云已经被我这突如其来地致命一击完全打乱了方寸。
  他第一次站立了起来,不断来回走动着,嘴里喃喃说道:
  “这件事收不得场哒,这件事收不得场哒,这何得了?这又何得了……”
  突然,他飞快转过身,对我飞快地扑了过来,嘴里大吼着:
  “小杂种,我嬲你全家先人!”。
  重重一脚踏在了我因为疼痛而躲避不及的面门。
  眼前金星四射,还没来得急感受痛苦,雨点般的拳打脚踢就落在了我的全身。
  我顺着墙角蜷缩下去,死死护着脑袋与心窝。

  不知道过了过久,龙云终于打累,他停了下来,牛吼般剧烈喘息声从他口里传出。
  我挣扎着再次坐了起来,嘴唇边破了很大一道血口,更多的鲜血流入口中,苦咸的味道更浓,“呸”地吐出了一口血红色的痰,我看着他说:
  “打好没有,要不你就打死老子!反正死的也不是只有老子一个人。不打,我们就讲正事!”
  龙云不愧是个大哥,强烈的心理冲击导致他情绪失控,发泄过后,开始慢慢恢复初始的平静漠然。
  他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回到开始坐的地方,拿了起桌上的烟。

  “龙老板,砍葛总的是我,不是你。你又没有砍张总,这个事就算要出事,也是先找我。你懂吧?”
  我说出了颇有深意地一句话。
  龙云停下点烟的动作,任打火机的火苗不断跳跃,叼着烟望向了我。
  我扭过头,尽量抬高脑袋,望向身后的窗子,一阵剧痛和眩晕却传了过来。只得马上将头又低了下来,有些无奈地看着龙云说:
  “龙老板,这个事而今还不是没得解。我看不到外头,而今几点钟啊?只怕要天亮哒吧?我天亮之前还没得消息,就真的没得解哒。你我都是一个死!”

  场子里面其他的人脸上都显出了不解之色,只有龙云和张总两人,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龙云脸上的阴霾更加浓密起来。

一百六十三

  接下来,龙云主动做了一件事,一件非常聪明,也让我顿感曙光来临,欣喜若狂的事。
  他突然拿下了嘴里的烟,说:
  “成鳖,你们都出克咯。”
  那些人全都愣在了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叫成鳖的就是开始带我进来的那个高个子,他很是有些担心地说:
  “龙哥,你看,万一这个鳖……”

  “冒得事,冒得事,你们出克咯,放心!出克,把门关一哈。张总,麻烦你就先留在这里。”
  那些人终于纷纷走出了房门,成鳖走之前还专门带上了打斗时,我掉落地上,被他们捡去的那把手枪。
  门被关上,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整个房中只剩下了我们三人。没有谁开口。龙云只是站在沙发边上,默默吸着烟,他的脸色在蜿蜒伸起的青烟中模糊不清。
  张总突然站起,向我走了过来:
  “小胡,你没得事吧?龙老板,我扶他坐一哈啊?”

  龙云没有作声。
  张总不顾我全身的血污,双手插入我的腋下,轻柔却牢靠地扶起我,走向了旁边的沙发。
  “胡钦,你把葛总搞得怎么个样子哒?”
  待我坐下来之后,龙云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龙老板,你放心,我和葛总没得仇。这是没得法的事,我只下了他一根手指头,没有动他任何地方,他而今安全得很。”

  龙云双颊陷了下去,嘴里很快速地发出“吱溜吱溜”吸吮声,手间烟头上的一点光亮突然放明,向后飞退着。
  他一抬手将烟头掐熄在烟灰缸里,手掌不断用力地转动扭转,鼻孔中喷出两道非常浓厚的青烟,在烟雾中开口说道:
  “胡钦,你确实有些狠处。我龙云在社会上玩了这么年,难道吃这么一个哑巴亏。事情到这一步哒,也不兴要我多讲得,这样好不好?我而今就放你走,你去喊你的人,我们上午再约个地方,随你定,一起换人。我龙云讲出来的话一向都是嗒在地上当钱用,你应该也听过。要不要得?”
  “哈哈,龙哥,你开玩笑还是讲真的啊?我没得那么狠,也还没有蠢到这步田上头,更加不是不信你。只是,毕竟这是你的地方,我和你换人?哈哈哈,那我何必来一路,吃这些苦,我不晓得开始就和你换人啊?前脚换人,你后脚就可以连我一路绑回克。那我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得哒。你讲是不是?”
  龙云想了半天之后,叹出一口气:
  “胡钦,是不是真的没得谈?我本来不想动张总,你而今要这么乱搞。我也没得法,你是不是一定要我动张总哒,鱼死网破,你才交人?”

  龙云的话一出,张总明显受到了影响,看了看龙云之后,又望向了我,神色间很是有些紧张。
  我对张总微微一笑,再接着说:
  “嘿嘿嘿,龙哥。你要动张总,就不得喊那些人出门,你讲是不是滴?”
  龙云的表情又一次愤怒起来:
  “你今天是赌死我没得这个种办人咯?”
  是的!

  这个局,这整个夜晚的所有一切,我唯一能赌的,值得去赌的就只有这一样。
  龙云不敢动张总!
  只因为,他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
  我只是来自小城市的一个无名无势小流子。
  而他却是闻名省城、家大业大的大哥。

一百六十四

  我不想继续激怒龙云,这已经不再需要。
  “龙哥,你是聪明人。你和我不同。我什么卵都没得一筒,就是在别个手底下讨碗饭吃,再没得搞头也就是而今这个卵相。你有家有业,和我真的不同。我从来就不觉得你没种,你要是没得种,你不得成为而今的龙哥。龙哥,你好生想哈,而今动不动张总,只要我告诉你葛朝宗的地方,我都是个死。你讲我还怕哪一门?”
  龙云没有说话,我继续说道:
  “你动张总?哈哈,龙哥,真不是我看不起你,只要你敢动,庞老板想怎么搞死你就怎么搞死你,你跳都跳不起一哈,你信不信?到这一步,我就不信,谈老板会保你!只要张总一出事,生意搞不成,又加上和张总这么多年的关系,庞老板不弄死你,那就真的出哒鬼!你今天不管怎么搞,张总不和我一起出门,葛总就是个死。谈老板到时候不和庞老板一路办你就算仁义,他会为你出面和庞老板搞?你自己想哈。”

  龙云还是一言不发,却显得有些匆忙地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根烟,拿着打火机,齿轮响动传来两三声,火苗才冒了出来。
  “我反正也无所谓哒,张总被你绑走的时候,我就无所谓哒,左右都是个死,哪么搞也没得退路。搞好哒,我还是当个小麻皮;搞不好,我死也只有我一个人,今天这些事老子做哒,起码跟我的弟兄还有条活路。你呢?你试哈看?你一出事,那就不是一个啊!你不出事,你还是个大哥,舒舒服服过你的日子。”
  “你想何是(省城方言,怎么,如何)谈?”
  龙云终于开口说了话。
  “放张总,过了明天,后天星期一,我就放人!”

  龙云的脸色开始缓缓轻松下来,我想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因为他有些漫不经心地问我说:
  “我放张总,就算葛总没得事,到时候我又怎么交代。”
  “哈哈,龙云,你莫玩我。你洞庭湖的老麻雀,什么大风大浪不晓得?你未必心里还不清白。还是那句老话,你龙老大和我胡钦是不同的。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得关系,你只是葛总出钱请你这个朋友过来帮个忙?我呢?我是全副身家都在这里头,有人交代下来,不搞不行。葛总找起你来,你是为哒救他放的人,命怎么都要比钱重要些吧。义气也讲哒,人也不得罪。真的有事,还有我这么个背时鬼在这里,轻轻松松一推,你龙云还是龙云,当你的大哥,过你的日子。自由自在。”

  龙云漠视前方,眼中满是无奈与不甘,几乎一字一句地说:
  “看来我今天只有给你服个小,放了张总咯?”
  张总的脸上显现出挡不住地希翼与期待,我尽量掩饰着从心底爬上来的那股得意,想保持淡定微笑,两边嘴角却不由自主张得更开,对龙云点了点头。
  我的笑容僵在了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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