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短短几米的距离却给人感觉那么漫长,漫长到彷佛过了一辈子,我才终于走到了墙边。
  墙上有扇门,平日关死,不向顾客开放的消防门。

  而现在锁住那扇门的粗大铁链却已经消失不见,下午的时候,在我们的授意安排下,保安科长老陈早就用钥匙打了开来。
  门一打开,一股相对清凉,还参杂了离门后小巷不远处的正街上烧烤摊气味的空气扑鼻而来。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尽力克制着自己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不已的心脏;用力摆摆头,将脑海中的千头万绪暂且放了下来。
  “叮”

  一声金铁脆响,我的皮鞋踏在了消防楼梯上。
  刚走出通道,透过消防梯上大大小小的隔栏缝隙,我看到下面一层消防梯的那个小小平台中,影影绰绰站了三个人。
  正随着我脚步踏出的脆响抬头望来。
  这个楼梯正是不久前我们痛打班长和归丸子的地方。
  而现在站在那里,抬头望向我展开笑颜的却是武昇、袁伟,以及他们手下一个叫做包子的小弟。
  正如之前所说,办这件事我们不能明着来,所以,我们自己人不能动手,我要找别人。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最危险最可怕?
  记得古龙在某本书里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朋友。因为只有你的朋友才了解你,才能在你最不防备的时候,于你最软弱的地方插上致命的一刀。”
  那这个世界上什么人最可靠?
  亲人、兄弟。
  这种事,不是脑袋被门压扁到绝对脑残的话,谁也不会让自己的爸爸拎把刀去给自己砍人,所以只能找兄弟。
  我的兄弟不多,一共六个。
  险儿跑路,我、小二爷、地儿三个人自然不能出面。

  剩下的只有两人。
  两个在那间茶楼表明了要与我分道扬镳,至今依然忠心耿耿追随者三哥的人。
  武昇、袁伟。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
  比如,有很多的夫妻,外人看来,一辈子的关系都相当紧张,打打闹闹,不休不尽。弄的大家都心力交瘁,疲不能言。
  可是他们却偏偏没有分开,在很多曾经甜言蜜语,举案齐眉的情人们纷纷劳燕分飞,各自天涯之后,他们却还是紧紧的靠在一起。
  当然,你可以说有很多客观的因素,外在的原因造成两人无法分开,例如孩子、财产之类。

  不过,不妨换个角度想想。
  如果真是毫无感情,如果真是隔膜太深,一个国家都可以分为两个政权,隔海相治。
  那又何况两个人呢?
  夫妻如是,兄弟也不例外。
  从小到大的那份情,生死相随的那份义。
  并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各不相干的话就可以完全抹杀掉的,那些情分,那些过往,一如当初喝下的那碗血酒一样,永远地留在了彼此身上、心中。

  武昇、袁伟与我们之间,确实不如当初一样形影不离,但是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一句话,一句流传了千古,被人说滥的话:
  兄弟有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办三哥,这两个人不会答应。但是办班长,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犹豫。
日期:2009-07-31 09:41:44

   九十三
  快步走了下去,到了面前之后,武昇和袁伟分别递给我一样东西,我先接过武昇手上的,边往头上戴边问道:
  “上头了?(黑话:吸丨毒丨之后的恍惚状态)”
  “嗯,服务员开始进去看了,而今正是嗨的狠!”武昇和其他人一起随着我往头上套着东西,轻声回道。

  “小二爷那边呢?”
  “准备好哒,康杰一直在走廊上看着的,老陈他们也都在办公室等着了。我们出来,他们就进去。”
  我伸出手,接过了袁伟递给我的东西。
  一把用报纸包的整整齐齐,一尺左右,下窄上宽,屠夫专门用来给肉切块的杀猪刀。
  伸出手扯掉报纸,看着手上灰暗的杀猪刀,刃口的些许钢亮反射着夜空中那轮明月照在我的脸上。
  那一刻,我突然变得心如止水,波澜不惊。那些得失,那些忧虑,那些惶恐,那些紧张就如鹰翔苍穹,水散石台。
  无痕无迹,无影无踪。
  回过头低声向着身后的武昇几人说了一句:
  “走!”
  推开消防铁门,领头走了进去。

  琪琪是我们的常客,但是她从来就不自己买单,因为她长得漂亮,而且没有钱。所以每次过来都自有各不相同,却又一样装腔作势的男人们自愿请客。
  次数多了,琪琪总会有些不好意思,在朋友之间也会感觉有点抬不起头来。
  所以,今天,她买单了。
  因为今天晚上我们迪厅有个主题活动,叫做“公主之夜”。
  顾名思义,就是以女性为主,女人一律免入场费。最先订包厢的前三名女性客人还可以免包厢费,酒水软饮八折优惠。
  前三名很难得,不过如果有一个看场的男朋友那就好说话了。
  琪琪是当天我们迪厅第一个订包厢的。
  她提供了包厢,又还买了酒水,男朋友更是免费送了不少的拼盘、软饮,甚至还拿了两打抽奖的啤酒。
  这么大方,其他人能寒暄吗?
  不能。
  那怎么办呢?

  该买的都买了。
  在别的包厢也许东西齐了。
  但是这里的包厢不叫包厢,叫做“嗨包”。
  所以,不重要的齐了,重要的却不齐。

  盐,丸子(K粉,摇头丸)。
  于是有朋友要拿货了,于是小黑和琪琪说,找自己的朋友拿。
  于是,小黑打给了班长;
  于是,班长过来了,带着一个小弟和小黑点名要的不掺任何东西的,最好的货。

  于是,都是朋友,大家也就一起嗨了。
  于是,都上头了。
  那一晚上琪琪心里一定感到非常开心,她本是借着活动的机会免费订包厢请客,却居然让她分到了一个很大很好,也很安静的VIP包厢。
  运气太好了,货太纯了,想那么多干嘛?开心最重要。
  所以,她一定没有发现,她们的这个包厢门口向左手拐个弯,三四米远的地方就是一道消防门。
  一道可以让她从小到大的老朋友运气变得很不好的消防门。
  一踏进门,刚拐弯出现在包厢门前的走廊上,我就看见了不远处另一端的尽头,康杰一个人靠在那里,抽着烟。
  看到我们之后,他马上站直了身体。我对着他微一点头,他转身离去。

  我右手把刀背在背后,猛地推开包厢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日期:2009-07-31 09:54:20

   九十四
  包厢里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
  闪烁的镭射灯光下,震耳的劲爆音乐中,一个并不意外但是却依然让我倍感恶心的画面映入眼帘。

  包厢里一共有八九个人。
  首先,我看到了身旁电视机下面,靠近墙壁的角落里,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半跪在地上,表情痴呆的在地上摸索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摸索,嘴唇还一边蠕动不已的念念有词。
  正对着我的,是两对男女相拥着在音乐的节奏之下,疯狂摇摆着自己的脑袋与身体,这两个女人无一例外都脱得只剩内衣。
  远处,有一张朝向大门、又长又宽的真皮沙发,几个人或坐或躺在不同的位置。
  坐在最靠边上位置的一位金发女孩,和前面那两对男女一样,正在疯狂摆动着脑袋,每一下的摆动当中,都可以看到晶莹的汗珠在灯光映照下,四散飘洒开来。
  在这个女孩后面一点的位置,琪琪双脚蹲在沙发上,面对身后的墙壁,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在攀爬。
  越过琪琪,我终于看到了班长。
  班长就如同一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脑袋隐藏在黑暗当中,宛如无头之鬼。
  沙发前面的玻璃茶几上,除了洋酒、饮料、啤酒瓶、外烟、槟榔、矿泉水等常见物品之外,还多了三样东西。
  三样让无数父母痛恨不已,让无数妻子心碎千片,让无数先祖为之蒙羞的东西。
  首先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小塑料袋,袋子里面装着几颗颜色鲜艳,犹如药丸一样的物体。
  塑料袋旁边有几张裁剪的整整齐齐的纸条,纸条旁边同样有个显得稍为破旧的小塑料袋,袋子里面则装着一团乱七八糟,好像烟丝的东西。

  在烟丝的旁边,出现了一小块整张桌上最为干净整齐的地盘,那里放着几根喝饮料用的彩色塑料吸管和一个棕色的半透明玻璃盘子,盘子的中间堆着一些白色粉末。
  一个留着很长头发的年轻男孩,正在用一张中国银行的长城卡,小心翼翼地将粉末默默的碾碎,再排成细细长长的几排。
  而我一进门就闻到的那种奇异香味,正是从这个男孩嘴上叼的那种手卷烟中所散发出来。
  我们四人的进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甚至都没有人抬起头来看我们一下。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样迷茫、每个人的眼神都是那样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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