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叶山鹰的预测不太准确,他们没有等待半年,也不是三个月,仅仅过了两天,从八月一日开始,行情突然启动,由于三大政策救市,这一轮大牛行情来得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猛烈和短暂,仅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上证指数突破一千大关。王祖顺欣喜若狂,每天看着一遍遍翻转的红色数字目瞪口呆,收盘之后立刻驾车去向他的朋友宣布他的节节胜利并进行例行的庆祝。因为叶山鹰总是拒绝参与,在没有女行长缺席的时候,他毫无例外地每一个夜晚的最后一站定为明珠广场,有时是一人,有时是情趣相投的同志。九月中旬,叶山鹰向他提出准备退市,遭到了王祖顺的强烈反对。如果叶山鹰最初显示的英明预见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么现在表现出的目光短浅被他认为愚蠢之极。难道他看不出按照这种涨势行情,突破两千上证指数不是指日可待吗?但是拥有绝对权力的女行长支持叶山鹰。或者是由于对叶山鹰神奇预见的迷信,或者是对王祖顺曾经因为贪婪而导致惨败的记忆,女行长再次显示了他的果断,王祖顺的反对无效,一天之内,他们出货完毕,帐面显示金额为一亿六千六百余万,清点战果,一个半月的时间,他们整整赚了一亿三千余万。

  在还了中国银行的贷款之后,由王祖顺提议,他们馈赠给女行长一百万现金做为谢礼。叶山鹰没有异议,如果他要继续借助信托公司这个平台,在海南,没有这位女行长的帮助,是不可能的。至少,没有她的出面,就不能说服闻讯而来,喜出望外的其它几位股东,否决了他们分钱散伙的建议,保证了海天信托投资公司的继续存在,同时保证了王祖顺总裁,叶山鹰常务副总裁的继续存在。

  在掘得第一桶金后,叶山鹰松了口气。这是一场赌博,虽然他们输的风险不大,但可能损失他更多的时间。如果他判断不够准确,也许他们会在股市上窝上半年,一年,甚至更多,但是他的运气足够好,或者说,命运总是垂青于做好了充分准备的人,正象一本书中这样写道:命运总是迎着强有力的人物和不可一世者走去。命运喜欢这些象自己那样不可捉摸的强者。他大大地节约了起步的时间,在实施自己的宏伟计划的马拉松比赛中,他抢先起跑,获得了优势。他现在可以从容地回过头来重新审视整个海南的经济环境,寻找下一个平台。并且,他的眼光投向更加广泛的地区。他再次认真研究了那些向他们申请投资中具有操作价值的项目,加以考虑。现在他们是真正有实力的信托投资公司了。同时,他享受了超额的常务副总裁权力。王祖顺见识了赚钱如此容易,似乎从此对实业再无兴趣,除了每天去股市看看,就是继续他的应酬饭局和歌舞娱乐。虽然,他们现在只有两百万资金还滞留在股市中。这是由于王祖顺的坚持,以保证他一个大户的资格,可以自由进入证券公司的贵宾室。但他关注股市这种习惯也许会一直保持很久。幸好他们出货后,行情一直保持平稳,没有更大的涨幅,让他失去了反击叶山鹰的理由。就在叶山鹰寻找实业投资项目的时候,他遇见了刘广成。

  刘广成的个人资料和经历可以用很简短的话来概括:东北哈市人,农村孩子,师范毕业生,中学数学教师,善于算计,对数字有天生的敏感。在三十岁的时候,他捕捉到了他人生的第一个机遇。当市教育局长在一个夜晚摸进他隔壁一位女教师家中时,他没有犹豫,立刻拿起相机冲了过去,按下了快门。虽然相机中还来不及装上胶卷。两个月后,他如愿以偿调动到市教育局劳动服务公司,这个公司当时的主要业务是用教育局的资金在海南炒地。这笔资金包括教育基金,财政拔款,非法集资和一部分拖欠的教师工资,数目不太大,只有五六千万,但已经是一个市教育局的最大财力。刘广成的职务是副经理,但他全权指挥一切,教育局长支持他,纵容他,经理对此无可奈何。他的作用,是教育局长一个遮掩的幌子和最后用来替罪的羔羊。象一切初掌大权,自作聪明的人一样,刘广成在几次小胜后,雄心勃勃地向更大的目标进发,接下了这个危险游戏的最后一棒。跟王祖顺的命运完全相同,整个公司陷入困境,一蹶不振。但是游戏结束后,他滞留海南,绝不返乡。他的理由充分,为了善后处理劳动服务公司投资的房产。但整整三年时间他根本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去考虑那幢毫无用处的烂尾楼,而是不停地尝试新的项目,寻找新的机会。他毫不在乎自己的使命和劳动服务公司的巨额投资,同样也毫不在乎自己的处境。至少,在教育局长下台之前,他是安全的,高枕无忧。如果市教育局的经济在局长的运筹下有宽余之时,他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教育局长对他的任性无可奈何,教育局每个月还必须拔一笔费用来维持这个劳动服务公司的海南办事处。这一点跟王祖顺的信托投资公司也是大同小异。

  他还有一点跟王祖顺相同。他在海南建立了自己的一定社会关系,犹如王祖顺与女行长的关系一样,他跟市交通局一位实权派的副局长成为挚交,情同兄弟,所以他计划成立一个汽车出租公司,发挥他的优势。这是一个好项目,证明了他并不是一个庸碌之才,眼光独到地预见了海南的发展,出租车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市场。但是,他的所有资产跟两个月前的王祖顺一样,全部体现为一幢毫无价值的烂尾楼,就算营运权可以操作,但首期必须投入的购车费用是一笔不小的投资。他四处活动,施展雄辩的口才向每一位有钱人或者可能有钱的人推销他的计划,但是一年的时间一无所获,整个经济环境的萎缩让每一位投资者都变得小心翼翼,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暂时失去了舞台。做为一种广泛的尝试,他的申请投资计划也递到了王祖顺的办公室,并不抱什么希望。他对海天信托投资公司的状况基本了解。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份报告被放到王祖顺的办公桌上,就没有被认真翻阅一次,直到叶山鹰来到海南。

  象一个老练,慎密的矿工,叶山鹰沙里淘金,第一眼看见这个计划时,就发现了它的价值。现在当他们真正恢复了元气,拥有了雄厚的资金实力,寻找下一个赚钱的平台时,他首先就重新捡出这个计划进行研究。结合海南的具体情况,加上自己的更高,更远的设想,一个从旧的计划衍生出来,超越旧计划,具有更大的利润空间和更加广阔的发展前景的宏伟蓝图,在经过几天认真的思考,搜集资料,同时对刘广成这个人以及他的办事处进行尽可能详细的调查研究之后,他的方案完成雏形,然后,他跟王祖顺进行了初步的沟通。

  “我觉得还不如把钱拿去种印柬。那倒是实实在在的生意。至少,比被东北佬黑了去好。”王祖顺一开始就断然反对。他的理想还是重新把钱投进股市中去,他认为,那是最直接,轻松的赚钱的方式。在叶山鹰咄咄逼人的耐心说服下,他明显抵挡不住,最后,只好死死抓住最后一件武器:刘广成在他们圈子中声誉不好,不是值得放心的合作对象。

  “我不反对种印柬。但咱们现在这点钱还启动不了那个项目。圈地都不够。当然我们有足够的资金实力时,我绝对支持开发印柬。也许,就是下一步我们的计划。但目前,我们还是回到我们实际的情况上来,在我们有能力把握的范围内,这是最值得投资的项目。我们只在乎合作的项目能否赚钱,何必过分去顾虑合作的对象是谁?我们有严格详细的合作合同,他不会从我们这里多占任何一点便宜。”叶山鹰振振有辞。在做了充分准备并且对于谈判对象有一定了解的情况下,他似乎可以说服这世上任何一个人。

  最后王祖顺终于宣布投降。他一生中也没有遇到这样友善,然而讨厌的对手,他只好暂时妥协,“那么,你先跟这个东北佬见见面再说吧。”他起身离去。叶山鹰可以肯定,他会立刻去向女行长请示。
  叶山鹰拔通了刘广成的电话号码,是一串非常吉利的数字,一个女接线生礼貌周到地开始问话,声音柔美,但不带任何感情。这让叶山鹰多少有些意外,在陷入困境将近三年后,刘广成这个小小的办事处依然保持着一种正规大公司,正在良好运转的样子,至少这一点,远胜王祖顺唬人的信托投资公司。叶山鹰报了信托投资公司的名称,对方似乎有些意外,变得更加客气,告诉他刘总外出约见客户,请他拔打刘广成的移动电话,然后告诉叶山鹰号码,同样是一串非常吉利的数字。这个计划显然制定很久了,上面没有留下刘广成的移动电话,应该是那个时候移动电话还没有开始使用。拔通后叶山鹰刚刚报出信托投资公司,刘广成立刻在电话那边大声笑着问:“您是叶总?我听王总说起过您。”

  叶山鹰吃了一惊,但立刻醒悟过来,这是王祖顺这一个多月来张扬他在股市上胜利带来的宣传效果。这个城市还不算大,同时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赚到这样大的一笔钱,毫无疑问是一件流传很快的奇闻“我看到你有一份关于出租汽车公司的计划,我想……”叶山鹰刚刚说到这里,刘广成就打断了他:“那好,你过来谈吧。我在老爸茶馆。你到了给我电话,我在门口等你。”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是一个反应很快的聪明人,能够举一知十,迅速了解对方的意思。在决定一件事的时候有些独断专行,并不因为叶山鹰是投资方而卑躬屈膝。同时,在茶馆商谈一桩对于他来说意义重大的投资,显示了这个人做事不拘常识,我行我素,这是叶山鹰对刘广成的初步结论。在叶山鹰的印象中,这种人常常因为过于刚愎自用而犯一些简单的错误,错过很多机会,并且不太容易合作。但是,当他们见面,简短地交谈了几分钟后,叶山鹰发现自己有些判断错误,过于主观。他们的谈话非常融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默契。刘广成聪明过人,他的这个优点弥补了他性格中其它缺陷,当他们开门见山地开始探讨出租汽车公司这个项目时,刘广成开始侃侃而谈,言简意赅,鞭辟入里。显然这个计划已经烂熟于胸,而且可以肯定,他就是这个计划的制定者,而非别人。同时,叶山鹰意外地发现,刘广成现在描述的计划跟他看到的计划有了很大的变化,有了很大的完善和提高,跟叶山鹰的方案大同小异,这令叶山鹰刮目相看。他不禁想到王祖顺对他的忠告,也许王祖顺对于刘广成不良的印象和诽谤,只是缘于一个弱者对于强者的敬畏,就如他对叶山鹰一样,暗中充满戒备和嫉恨。在刘广成的叙述结束后,叶山鹰坦率地拿出他的计划,开始补充。现在轮到刘广成震惊佩服了。在经过一个小时的互相促进和交流后,他们彼此佩服,惺惺相惜,在整个方案的实施上取得惊人的一致,同时对前途充满信心,但在新公司的控股上,两人发生了强烈的分歧,毫不相让,都要求自己控股,两个人甚至都没有考虑过百分之五十的对半股份。他们彼此都能了解对方的思想,口才相当,经过半个小时的激烈交锋后,他们都决定暂时结束这场明显是马拉松的战争。也许,只有另外寻求一种解决股份分配的方式,他们都意识到。何况,这样一个重大的投资,也不是一朝半夕能够决定的。

  “我想问一个问题,刘总。为什么这样明显有利可图,前途广阔的项目,搁置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人发现它的价值?”叶山鹰最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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