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阴四爷回应,从口袋中摸出一叠钱攥在手中,有五块十块,也有两三张一百的,更加认真地盯着棋盘,另一只手指指点点,似乎马上就要把钱砸在棋盘上。摊主和托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这是个关键时刻,最好不再打扰他,免得惊动这条已经咬饵的鱼跑掉,有好几分钟异样的沉寂,只剩下阴四爷一个人在那里表演,最后,他长吐了一口气,点点头,所有的人都认为他算好了套路,准备押钱了,阴四爷站起来,骂了一句:“真他妈复杂,把四爷都考住了。我回去翻翻书再来。”大摇大摆地分开人群,留下瞠目结舌的摊主和一干观众。

  两个人闷头走了一会,阴四爷问:“你以为我会跟他们玩?我有那么蠢?我只是喜欢让很多人看着我。”
  苏树东反问:“这有意思吗?”
  “那请你告诉我,这世上什么事有意思?”阴四爷认真地盯着苏树东。
  苏树东无言以对。几分钟后,他们到达江城大厦,阴四爷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苏哥,扶我过去,我现在是瞎子。”

日期:2010-06-06 15:51:27

  苏树东有些发愣,阴四爷已经靠在他身上,他只好掺扶着这个假瞎子,“我们去第个四篷那里。”阴四爷翻着白眼说,两只腿生硬地往前迈,看起来煞有介事。
  夏天还没有正式到达,宽敞的停车场已经分了一半出来摆开花花绿绿的桌椅,主要为年轻人提供各种饮料和小吃。服务生过来招呼问他们要些什么,这是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孩,但是身材诱人,这个时候,阴四爷伸手碰到了她高耸的胸部,服务生涨红了脸退后一步,但没有说什么。她看见了他们走进来,他是个瞎子,他应该是无意的。
  阴四爷惶恐地说了对不起,然后似乎是为了赔罪,瞎子夸张地点了好几样小吃和一件啤酒,苏树东深深佩服他的演技。这是一本外国小说中的桥段,但他怀疑阴四爷是否看过这本书,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明这世上的坏蛋在很多时候是不分国界,无师自通。酒和小吃送上来,服务生离开后,阴四爷结束表演,睁开眼四处扫视,寻找值得欣赏的美女。 “苏哥,要不我们先吹一瓶?”他给他们一人开了一瓶啤酒。

  苏树东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张扬,虽然,在白云湖他已经见惯了那些警校生和公司兄弟的豪气。“还是用杯子吧。”
  两人干了三杯后,“等我一下。”他起身走向旁边的香烟铺的公用电话,那个服务生女孩在远处看着活动自如的阴四爷,脑中一片茫然。几分钟阴四爷后回来,嘟哝着说:“没有手机真他妈不方便。老头生死不给我买,赚那么多钱带进棺材啊。下次国家一次要好好修理这批为富不仁的家伙,给他娃再来一个打土豪分田地,叫老头哭都哭不出来。”
  苏树东冷眼观察着,短短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对这个老乡兼学弟有了清楚的认识,阴四爷对他没有设防,或者说,阴四爷根本就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观感和看法。或者,这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共同特点。
  拥有比前辈优越的物质生活,能够接触到更多的信息和各种思想,因而自以为是,对他们的父辈充满不屑和否定,叛逆,迷茫,自傲兼自卑,但是实际上,他们没有父辈的坚韧和苦难,缺乏道德律和责任感,能破不能立,热衷于接触新生事物却又消化不良,连玩世不恭都显得做作和浅薄,类似美国四五十年代所谓那垮掉的一代,从某种角义来看,这也很正常,这是一个民族转型时期必然出现的一种现象。

  各自一瓶啤酒解决完后,来了两个年轻的女孩,化着很淡的妆,看不清相貌,但是举止神情跟阴四爷一样傲慢和嚣张,似乎对这世上的任何人和事都漫不在乎,一坐下就接过阴四爷抖出的烟,这是苏树东非常厌恶的行为,他把沙滩椅往旁边挪了一下,但是两个女孩子根本就没有在意他。
日期:2010-06-06 16:42:38

  阴四爷介绍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表示,表情也不是特别的重视,她们扫了他一眼,从他并不时髦的穿着判断他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他的沉默讷言似乎也证明了她们浅薄的判断。还有他居然称呼她们眼中的凯子为阴四爷。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完全可以被忽略的角色,现在一无所有,不值交往,将来也绝对赚不了大钱,不值投资。她们虽然年轻,却并不乏某些社会经验和眼光。但是,最后事实证明她们是非常的浅薄和无知。

  苏树东也没有在意她们,他让他们三人打闹,自己默默地感受着这个初夏的夜,感受着夜色中的城市。突然之间,他有一种强烈的情绪,无论是在省城和上海,他都觉得自己是过客,他肯定会离开那儿的,虽然,当时他并不知道他以后会去向哪里,但是现在,他知道了答案:江城。是的,他强烈地感受到,他这一生的事业就在江城,他的根就在江城,他的梦想和辉煌就在这座城市。他遥望湛蓝的夜空,在心中默默地发誓,他要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攻占这座城市,统治这座城市,他要让这座城市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他,要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

  两个女孩喧宾夺主,喝酒象在变魔术,几分钟,阴四爷就叫第二件啤酒,这个时候,其中一个女孩的传呼响了,她回了电话,然后宣布她要去奔赴另外一个战场,阴四爷恼怒地辱骂她们是坐台小姐,她们尖刻地回击,几瓶啤酒就想勾兑上床,苏树东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两个女孩离去,但是令人惊奇的是,两个女孩走了十多米,然后返回,叫阴四爷给他们十块钱车费,苏树东忍不住莞尔,这两个女孩似乎就象那些西部牛仔,每一分收入都用来买那种花哨的装备,这也算是八零后的一个特点。

  两个女孩走后,阴四爷喝了一杯闷酒,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冷落了他的朋友。如果酒肉朋友也算朋友的话。或者,苏树东现在的准确称呼应该是他的同伴。他兴高采烈地拉上苏树东一起玩,只不过是因为苏树东可能会给他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新东西,陪他渡过一个无聊的夜晚,虽然,马上他就明白,这点新东西对于他的意义。阴四爷毫不羞惭地解释:“苏哥,不在意吧,重色轻友,男子汉三大本色之一。”

  苏树东冷漠地沉默着,什么表示也没有,他的确不在意,虽然如此,他还是感到微微失落和郁闷,是的,这是个冷酷的世界,如果你没有十元人民币,出租车会搭载,如果你不够强,就没有人会尊敬你。他现一无所有,一事无成,更没有小说中渲染的那种王霸之气,让人一见就俯伏在地,顶礼膜拜,他要征服眼前这个年轻人甚至这座城市,需要很长的时间,需要做很多事情来证明。
  “苏哥,你毕业这么久,才第一次回江城?你现在在做啥?”似乎这个时候,阴四爷才想起应该关心一下他的老乡兼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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