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6-06 03:47:00

  实际上,这个称呼是一个典故,只有他们那个家乡的人才知道。
  阴四爷小的时候,就显出与众不同的顽劣和聪明,出于对阴三爷岳父权力的尊敬,他总是被一群阿谀奉迎之徒包围着,他们绞尽脑汁寻找一些自以为有趣的话题逗弄他,从童言无忌中寻找出格的愉悦,以求拉近跟一位公社书记的距离。其中一个故事是一本正经地考问,他父亲是阴三爷,他父亲的父亲是阴二爷,他父亲的爷爷是阴大爷,那么他自己呢?阴四爷总是会跳进这个陷阱,大声地回答:我是阴四爷。得到满意答案的看客们哈哈大笑起来,从此整个镇上都把还是几岁的孩子称呼为阴四爷。公社书张德友并不认为有伤大雅,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实际上,张德友自己也是一位好事之徒,甚至可以说他们整个家庭就是一个另类的组合,类似那些冒险电影要去完成某种困难任务的团队。阴三爷自己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另类,他妻子在那个年代能够心安理得地游手好闲,悠然从容地做老姑娘,最后别具慧眼相中阴三爷,多少有些臭味相投。而张德友的众多传奇故事,不仅在他管辖的公社,甚至在整个县都脍炙人口。
  他可以买块冰糕送给孩子,因为冷,他建议这个孩子用纸包好放在口袋里,等这个孩子蹦跳着回到家后,他的口袋里满是化了的糖水;他会用麻纸把盐包好,象供销社卖的白糖一样送给办喜丧的朋友,结果客人们喝糖开水时,会发现满嘴苦涩;中秋的时候,他在公社广播上通知一大批人到公社开会,他把他们关在一间屋里,锁上门扬长而去,结果这些兴冲冲前来开会的人面面相觑,才发现每个人都是麻子;县上的干部来检查工作,他把正巧抓到的一条菜花蛇悄悄地放在领导的座位下,等待着欣赏领导吓得跳起那一瞬间。他捉弄人不分对象,不分场合,甚至包括妻子。有一次,他突发奇想,面色悲痛地对她说,她父亲,也就是他岳父刚才突然去世,让她赶快回家,他去通知朋友来帮忙办丧事,结果他妻子呼天抢地地哭着回家,才发现他父亲好好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当然,捉弄人多了,他也会被人捉弄,区上的一位领导亲自打电话通知他,某月某日,县长要带队检查他的工作,结果那天上午,他在镇头从九点等到十点,从十点到十一点,他感到自己被捉弄了,但是不敢撤退,在那个资讯极不发达的年代,他无法立即求证,同时,必须在一群不明真相被他召开的同僚面前保持形象,最后,中午的时候,他只好将错就错,宣布中午伙食由公社解决,下午召开公社干部会议。还有一次,他去区上开会,一位曾经被他捉弄过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到他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妻子,王书记等会搭班车回来,让他先来转告她,晚上有两桌人的客,让她准备。他的妻子没有怀疑,张德友向来好客,全家人连同那个邮递员忙了一下午,晚上张德友回家,啼笑皆非。或者是天性使然,或者是贫乏的文化生活,他喜欢找各种机会娱乐自己,也娱乐别人,正是这样言传身家,他的孙子阴四爷有样学样,青出于蓝胜于蓝。

日期:2010-06-06 15:10:24

  拉椅子、门上放盆、挖坑做陷阱、粘纸条、糊泥巴、告男生密、绑女生辫子,从小到大,只要捉弄人的游戏,阴四爷没有没玩过的,有些时候会惹出麻烦,他爷爷总会出面替他善后,甚至不用张德友出面,他的权力影响和阴三爷的神医感召,别人就会忍气吞声,这助长了阴四爷的嚣张,他整个童年少年都是一个无所顾忌的小霸王,做为惩罚,他的学习成绩总是整个年级的最后一名,巍然不动,至到高中毕业。他没有机会参加高考,直接在预考就被淘汰。

  但是他不以为然,或者根本就无动于衷,结束学校生活对他来说,如同从被管束的监狱解放,他总算彻底自由了,整整三年多,他就在社会上晃荡,打一些没有危险的架,泡一些容易上手的女孩子,喝一些昏天黑地的酒,迪厅,桌球城,溜冰场和大排档是他出没留恋的场所,因为有钱和那种土皇帝熏陶出来的无所顾忌的气势,迅速成为江城混混中一个小小的角色。他父亲在江城开创了一片还算风光的事业,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子承父业,阴三爷也可能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几次劝导威胁之后,一向善于说服别人的阴三爷对儿子彻底失去信心,干脆放之任之,幸运的是,阴四爷的行为虽然有些出格,还不算万恶,依靠他的面子,每每有事发生时,总能妥善解决,如同从前在乡下一样。今年春天,阴四爷过了二十岁生日,这是一道坎,自以为已经成为一个男子汉的阴四爷终于对这种生活开始厌倦,或者说,是不再刺激,这个时候,苏树东出现了。正如赌王想培养一个接班人的时候,苏树东也出现了,他总是这么凑巧。

  “苏哥想去哪?”阴四爷问。他称呼他哥,并非因为尊敬,而是混混间一种习惯。
  “回学校看看。”
  “那有什么玩的!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学校管得紧得很,晚上门都进不去。”阴四爷立刻反对。他前几天因为几个学生妹在学校碰了闭门羹,刚想耍脾气就被学校的保卫教训了几下,还差点被送去派出所。“先去喝会冷饮吧。我给你调几个马子过来。”
  经过百货大楼的时候,阴四爷停了下来,挤进街边围着的人群,那是一个摆象棋残局的棋摊,苏树东看了一分钟,就判定这是一个骗局,虽然,他是第一次遇见。但是阴四爷蹲了下去,毫不客气抢占了主要的挑战位置,把另外的人挤到一旁。苏树东心中忐忑,这段时间跟公司兄弟相处,他已经不算门外汉,十赌九诈,这种街头骗局,常常伴随着暴力,周围那些托,随时可能变身为打手,如果阴四爷惹了事,他该怎么办?

  阴四爷似乎完全被残局的复杂和精彩吸引,象一个象棋狂热者,又象一个极易上当的凯子,他在棋盘上指指点点,激动起来抓住棋子比比划划,摆棋的人挑逗他:“小伙子,我看你也是个行家,但是也要讲规矩,随便考虑,但不能动棋子。”
  “怕四爷没有钱啊。”阴四爷昂起头扫对方一眼,毫不客气地报上了四爷的名号,他的确喜欢爷这个称呼,无论真假。
  “有钱那就玩,来嘛。”摊主顺势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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