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种业务需要注意两个问题,一个是要很平静,什么话都不能说,让欠债的主动说;还有一个就是行动要连贯,不能有丝毫犹豫,比如往坑里填沙子,不能有丝毫停顿。他说如果稍有犹豫,这种细节就可能被那些老江湖捕捉到,老江湖的心里就不那么怕了,也许还会觉得没人敢把自己这样的企业家就这么埋了。心里要是没有了怕的念头,再怎么卖力的凶猛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恐怖主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工作就被动了”向海说。
  那次帮大冬瓜要债是向海混在黑社会的日子里承接的标的最低的一个项目,而且还是针对学生的援助项目,免费援助。这里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援助项目,如果说是暴力援助就犯了宣扬暴力的错误,而且向海在整个讨债活动当中并没有明显地使用暴力。
  后来我想向海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真正变成黑社会的吧。
  我一直认为从宏观来看,不论是各种犯罪还是黑社会和保护伞都可以用经济学原理解释。
  经济的腐败和管理的无效滋生了靠血酬为生的流氓,就是所谓的黑社会。

  日期:2007-3-7 12:59:43
  抱歉啊!最近的确很忙,说起来无非为了生存,大家说我学老墨哥,那是抬举我了。老墨哥至少可以睡的日上三杆仍然衣食无忧,我就不敢。
  谢谢大家的痴心等待,俺以前看老墨哥的帖子也是一样的心情。今天更新一段算是谢罪,以后俺尽量争取吧,只要俺挣上口粮就尽量多写点。不过地主家也没余粮啊,^_^
  再次道歉,再次感谢你们的抬爱,没有你们的痴心等待,我真的无法继续下去了。
  九十年代的前三年是铁东人民最痛苦的三年。

  原来那些在国内很有实力的工厂企业就像人到中年的男人,突然就不行了,贷款还不上,产品卖不动,工资发不了。政府开始大力倡导企业破三铁,就是砸破“铁饭碗、铁工资、铁交椅”。铁饭碗砸起来最容易,大批工人下岗,具体人数都有官方统计的权威数字;铁交椅砸了多少从来没有统一的说法,反正从那时候开始出现大批贪官外逃,全民开始疯狂地学英语。

  经济学家们开始在报纸上讨论国有企业改革的问题和困难,一个个旗帜鲜明,标新立异,一时间百家争鸣,“听取蛙声一片”。
  那时侯报纸、广播、电视上不停地宣传国有企业改革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到底有多困难呢?这个问题太现实,所以谁也说不清楚,只有浪漫主义大师李白同志一千多年以前曾经说过难于上青天,所守或非亲,化为狼与豺,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铁东的人心散了。
  我们的父辈们,那些原来工厂里的业务骨干和技术工人,跟着国有资产一起加速折旧,一下子就衰老了。
  向海爸爸的建筑公司也处于半停业状态,即使开工,完成的工程也往往拿不到钱。三角债像一个解不开的数学难题,让人们怀疑自己的智商。那时侯建筑公司大院里停放着很多卡车和稀奇古怪的设备,都是用来抵债的,据说那叫资产,只是还在折旧。

  刘向海这时候重新发现了人生的价值。他的一个邻居大叔快六十了,老婆生病常年卧床,两个闺女一起下岗,两个女婿一个整天酗酒,一个跟人跑生意,一去就不见了踪影,孙子养在他家里学习又不好。有一次这位大叔跟向海爸爸感慨“我现在是想偷呢,没胆量;想抢呢,没力量”。
  向海年轻力壮,有的是胆量和力量,不用偷不用抢,靠着小毛孩的赫赫声望和自己的赤胆忠心混的非常滋润。刘向海每次回家都给爸爸买酒买肉买好烟,然后还给妈妈几百块钱补贴家用,弄的向海爸爸都不好意思再骂他了。向海的弟弟向山衣着光鲜,油头粉面,换女朋友换的比向海换BP机都快。
  向海不喜欢他弟弟,说向山是个骚包。
  人穷志短,原来的坏孩子刘向海变成了大家的榜样和偶像。
  很多男孩子都以跟向海哥喝过酒为吹牛的资本;有的女孩子碰到色狼纠缠的时候甚至暗示跟向海哥睡过。刘向海在建筑公司一带的少男少女心目中变成了电,变成了光,变成了唯一的神话。
  大批产业工人下岗了,流氓头子刘向海变成了SUPER STAR。

  连过去瞧不起刘向海的大叔大妈们都说“你看看人家老刘家的那个大小子,啧啧”。那个“啧啧”代表的感情非常复杂,有点羡慕、有点嫉妒、有点不平衡、有点盼着占点便宜还有点盼着他倒霉,总之就是穷人对富人,失败者对成功者的那种感情。
  刘向海那时侯刚二十出头,正是容易得意的时候。年轻的八仙刘向海走在路上脚都有点不沾地,简直是飘来飘去,颇有点仙风道骨。
  为了解决就业,安定人心,经济学家们和政府开始提倡发展第三产业,也叫服务业。铁东的工人阶级政治觉悟很高,迅速响应政府号召,小商小贩遍地开花,产业转型风起云涌。
  那时侯走过铁东的大街小巷,你会看到很多临街靠路的人家都把自家的院子掏个窗户,卖烟卖酒,开理发店和小饭馆。每个单位家属院的门口和路口都聚集着若干中年男人修鞋、修自行车、帮人理发,周围还有一帮下岗的爷们坐着小马扎,端着掉了瓷的搪瓷大茶缸喝茶、闲谝(聊天)。如果你注意那些大茶缸,会发现很多大茶缸上都印着“奖 某某工厂一九**年先进工作者”、“奖 某某工厂一九**年劳动模范”等字样。掉了瓷的大茶缸在老工人粗糙的手中向路人们默默地倾诉着远去的青春和光荣。当时我还很年轻,看到这些大茶缸觉得很可笑;现在我也人到中年了,再想起那些大茶缸突然觉得很心酸。

  产业转型容易,解决生计却仍然困难,大家都下岗了,谁来消费谁呢?于是八仙和叉头的队伍迅速扩大,很快就达到了一九八三年严打以来的新高峰。一九九二年的第二次全国性严打可能跟当时的经济环境有关。
  某八仙说“操,现在的人都不要命了,连脸也不要了,真他妈的没法混了”
  那时侯满城都是亡命徒(这个满城不是地名,是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满城),社会秩序非常混乱,犯罪率屡创新高。但并不是每个亡命徒都能像刘向海那么幸运,很多人只好混吃混喝,敲诈勒索。
  向海跟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在那个时代非常典型。
  那个感慨没胆量偷也没力量抢的邻居大叔有两个闺女,老大比向海大几岁,向海管她叫姐。两家的关系很好,以前邻居家里做了好吃的这位姐姐总是是端过来给向海家吃。这位姐姐下岗后自谋出路,在自己家的院子旁边开了一个“兰州拉面馆”,请了一个拉面师傅做饭,她和丈夫收钱、招呼客、洗碗、擦桌子,忙里忙外的张罗。虽然是个小生意,但房子是自己的,请的人又只有拉面师傅一个人,所以还能挣点小钱,一家人的日子倒也还过的去。

  有一天那个姐姐找到向海,一脸为难地说“向海,姐实在没办法了,求你帮姐一个忙”
  向海说“姐,啥求不求的,多外道,啥事,你说。”
  那姐姐突然就哭了,其实那姐姐当时刚过三十岁,但生活的重担已经让她满脸的沧桑,浑身的疲惫。向海看见她用粗糙、红肿的手指擦着眼泪,内心突然就柔软了“姐,你说是谁欺负你们了?跟我说,他妈的谁活腻味了敢欺负我刘向海的邻居?”
  这个姐姐是个要强的女人,可是她男人没啥本事,人很窝囊,就是好喝酒,所以这个姐姐经常被人欺负。虽然有向海这样凶神恶煞的弟弟,但是这个姐姐太本分了,怕向海弄出人命所以有啥事一般都忍着。
  看到这个姐姐当着自己落泪,向海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后来这个姐姐擦干眼泪说最近有几个小叉头经常到她家的拉面馆白吃白喝,还要收保护费。不给钱他们就赶客人,砸东西,她家的小生意眼看就做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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