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来拜访你,已经晚了。”
  “说话不必算数,这是大人物的特权。”察言观色是任何一位商人的本领,林云突然来访,何海涛敏感地意识到什么,他决定进行某种试探。
  “一个市长算大人物?”林云问。
  “这要看在什么地方,在北京肯定算不上,在青州那绝对算得上。”何海涛笑着说。
  看着这位器宇轩昂,就算是在阿谀奉迎之时也显得气定神闲的老总,林云笑了,“现在可以开始我们的工作吧?”
  “时刻准备着。”何海涛象少先队员宣誓一样笑着说。但他并没有象通常那样用文字和资料,再加上自己口头汇报,而是打开桌上的电脑,播放一个有关黄埔房产的宣传片。
  很短,不到五分钟,但很具有视觉冲激,“但这只是证明你们总公司,并不代表黄埔青州公司。”林云说。
  “因为青州黄埔这两年一个项目也没有做,也没有什么值得向您汇报的。”何海涛诚恳地说。
  “那么,你在电话中说你想参与青州工业新城的建设,你用什么来说服招投标的工作人员,取信于人呢?”
  “也许我只能这样。”这个时候何海涛迟疑了一下,点击打开桌面一个文件。
  “这是玉锦苑业主跟中区政府谈判的现场图片……这是前年建成的祥和里某幢楼实拍,严重渗水……这里还有开裂……这是远华公司野蛮拆迁的现场,这次冲突造成三人重伤,十五人轻伤……这是一幢危楼,也是前年才建成的,通过了质检站检查,但现在没有人敢住进去,购房户起诉,这个案子拖到现在还没有解决,仅仅是中区政府出了一个无法执行的文件……因为某些人的介入,整个建筑利润被拿走了很大一部分,所以建筑商就只能在建筑成本上投机取巧,偷工减料……这是青州去年的样板工程,质量先不说,看看它的设计……”
  在这几分钟内,林云受到的冲击远超前几分钟,虽然图片的效果肯定不如电视宣传片,他没有想到,他是市长的青州会存在着这样的人和事,或者,他早就隐隐感觉,而现在突然直面,无法不感到震撼。
  “你靠诋毁对手来达到目的吗?”林云冷冷地问。
  “我只是指出青州建筑市场存在的一些问题,我无力矫正,所以我向我认为有能力矫正这种不正常的风气的人反映。这是一个公民的权利,也是一位开发商应该承担的责任。”何海涛毫不退缩地回答。态度平静而从容,似乎还带着一点点天然的优越感,或者说是隔岸观火的讥诮,一点也没有在官员面前正常的谦恭,或者,正是这个原因,他跟师东蓉不欢而散,整整两年,在青州没有拿到一个项目。
  “我不是第一个看到这些图片的官员吧?”林云问。
  “我向杜士诚以前反映过。如石入水,没有任何回声和动静。后来是师书记,我没有继续尝试。我不是那么无趣,不是那么愚蠢。”何海涛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你可以向有关部门检举,这其中肯定涉及到一些违法犯罪。既然你在标谤你做为公民和开发商的责任和义务。”林云冷笑着反讥。
  “我得承认我还是自私的。”何海涛耍起了无赖,“我举报了,我成了反腐英雄,但我也同时失去了商人的资格。”
  

  “那么,做为一个商人的资格,你又做了些什么呢?你的公司整整两年没有一个项目。”林云继续刺激对方。
  很奇怪的,他居然觉得跟这位何总进行这样的对话很正常。他一直是谨慎的,哪怕是竺子,也事事小心,尽可能抹去他们交往的蛛丝马迹,很少让竺子窥探自己的内心,但是现在,他却在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商人面前探讨某些非常敏感,尖锐,赤�的问题。
  “如果林市长是指同流合污,我承认我的失败。”何海涛从容地反击,“但同时,这也证明了我的成功。因为我们黄埔公司的理念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保证整个公司可持续性,健康地发展,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不做违法犯纪的事,就是不行贿。”
  何海涛开始进入某种说话状态:“在非洲有一句话是:如果你想活得长久,钻石千万碰不得。在我们黄埔,也有一句禁令:如果你想活得长久,行贿千万使不得。这个教训来自一个血的教训。黄埔房产在某省公司,因为一个项目涉嫌受贿,高级管理人员全部锒�入狱,这件事让我们董事长认识到,行贿可能拿到项目,得到几千万一个亿的好处,但也可能因此把一大批优秀的管理人才赔进去,而且如果这种办法最后形成某种经验,会让整个公司好逸恶劳,做项目总想着走捷径,整体竞争力大大下降,总的来说,是得不偿失,所以制订了这个戒令。”
  “我再从正面举个例子吧,前几年,深市分管城市建设的王姓副市长因涉嫌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逮捕,深市房地产市场大为震动。但是我们公司安之若素,总部甚至连个电传也没有发过去关心一下,为什么?就是因为有这个理念和戒令。”
  “回到青州吧,林市长,坦白说吧,你可能知道师东蓉,两年前我们公司刚刚成立时我跟他见过面,可能青州都在传说我跟师东蓉那次有名饭局,说我心高气傲,激怒了这位当时的市长亲弟弟,现在的市委书记亲弟弟,但是,情况恰恰相反,我们不是谈得不好,而是我们谈得‘太好’。师东蓉不是那种二楞子,会跟钱斗气,我也不会那种跋扈之辈,我们之间怎么可能闹意气?真实的原因是这样,当时我们想做青州购物广场那个项目,因为在市中心,要求整个建筑埋在地下,包括停车场。这种限制,增大建造成本还不是要害,要害在对消费者的不方便,我们认为规划有问题,希望能够做一些修改,这样的背景下师东蓉主动找上门来,打包票能修改规划要点,当然了,修改要付出代价。不就是咨询费吗?只要合法,黄埔也会接受。可是师东蓉口气太大,表态只要我们开口,怎么修改都行,为表诚意,说规划要点修改批准完成后,再收咨询费。这太令人恐怖了,这种主我们黄埔可不敢碰,最后请示了省公司,我们放弃了那个项目。”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彻底放弃,离开青州?你们省公司为什么不撤回你们,虽然你们是上市公司,实力雄厚,但也不会白养一个公司两年,这不正常,从商业上来说,也不是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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