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写了一节《大哥》啊,两手抓,都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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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三十岁到三十三岁这几年,是他一生中最艰苦的时间,各方面都是如此。经济上,他的工资由他妻子直接每月到学校财务支取,就算年节时的一点补助,他的同事们也会主动给他妻子打电话,舆论与人心背向完全站在了他妻子一面。他如此道德败坏,而她如此宽容大度,善良仁慈。他口袋中常常是十天半月,一分钱也没有。政治上,姑且这样说吧。他在学校现在是地位低下,或者说是完全没有,每个人都不耻他的行为,他曾经让人称赞的课堂风采现在成了同事发泄嫉忌之情的隐秘理由,冷眼,蔑视,或者根本当他不存在,任何评比与他无关,只有在做事的时候,才会想到他。在家中,他的遭遇更加不堪。他的妻子对他又恨又爱,想尽一切知识分子能够想出的办法折磨他,从精神上和肉体上。日常家务毫无疑问由他完全承包,她会莫名其妙地指挥他不停地做毫无必要的清洁,突然无缘无故地发怒让他跪在客厅,长达几个小时,她可能几个月不许他上床睡觉,不让他碰她,或者突然之间,一天数次索取性爱,象一个永不餍足的淫妇。他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不说一句怨言,不表露一丝恨意,他把他的思想完全封闭起来,在那里痛苦思考,抉择,最后做出决定,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三年后,当年的丑闻渐渐被人们遗忘,或者说,被更多日新月异的社会新闻冲淡,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学校曾经有他这一号人,曾经有那一位风流倜傥,妙语如珠的付老师的时候,他开始了行动,一鸣惊人。
  九月底,新的学期开始,也是他新的人生开始。三年的沉默观察,用心思考,他对于整个学校的情况有了足够的研究,当他行动的时候,胸有成竹。他象暗中窥伺良久的杀手,不动则已,一动则杀。他直接对校长出击。
  总务室在学校办公大楼中三楼,四楼是校长的办公室。新学期开始第一天,他第一个上班,先做完总务科的清洁,为总务科长泡好茶,然后计算时间等到校长上班,上楼去替校长做清洁,泡茶,整个过程他表现得坦然,从容,有条不絮,并且一句话也没有说。第二天,依然如此,然后持续一周。
  在他刚刚采取行动的最初几天,校长感到非常诧异,但出于领导的涵养,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是接下来的坚持让这件事迅速在学校内变成人所周知的新闻。大多数人莞尔一笑,保持了知识分子的惯常态度:冷眼相看,心中讥笑,但一般不采取行动。因为这件事牵涉到校长,他们都谨慎地保持了沉默,不轻易发表看法。付俊臣就在这种可想而知的卑视中勇敢地开始他的仕途进军,他这种大无畏的无耻帮助他度过了最初最难的一段时间,接下来就成为一种习惯。一个月后,学校为每位员工发了两百元的节庆,出于对这位突然展现另外一种面貌的黑马的忌惮,财务室的人第一次主动通知他去领钱。元旦的时候,他要求代表总务科参加元旦晚会表演节目,台下的同事们用复杂的眼光着镇定自若的男中音歌手,但最后他们不得不鼓掌,哪怕是出于礼貌。在年终学校员工大会的时候,面对付俊臣这种忘乎所以的疯狂表现,似乎是为了清理那种尴尬的局面,校长在总结学校工作时,似乎是偶然提到了他那种乐于助人,勇于做事的行为,严肃地夸奖了一下,并且口是心非地号召大家向他学习。当所有同事不怀好意地笑着转头去看他时,他们发现付俊臣满脸通红,似乎是在用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两行泪水慢慢地从他眼中流出。这是个具有震撼力的场面,从此决定了他将勇往直前,视死如归。虽然,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决定的。但是他在这种场合的表现,似乎是一种正式的通牒,一种正气凛然地誓言。校长的话是对他行为的定性。学期结束的时候,他评为先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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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把第一章写完了。
  开篇必须要对人物有一定的交待,下面情节会推进得快一些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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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象所有的知识分子一样,相信别人的好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校长虽然无奈肯定了他的行为,同时肯定也在心中为他设置了防火墙,对他的献谄充满戒备,在他们之间设定了安全距离。同样,象所有渴望上进的小人物一样,付俊臣让他见识了什么叫做如终如一,坚持不懈,什么叫精诚所至,水滴石穿。这段时间再次花了三年,整整六个学期。校长最后终于能够平淡对待付俊臣的所作所为,也渐渐认可了他这个人。偶尔,他会让他帮他做一些只适合他做的小事,一些跑跑腿,或者是无关紧要的体力活,心情好时,也会暗示总务科长给予这位要求上进的同志一些小小的关照,这些善意会被付俊臣加以强调,无限扩张,努力营造一种虚幻的氛围,影响其它人对他的看法,有时,这些看法也会反过来影响校长的一些偶然决定。所有的这一切,就象厚实的冰面裂开第一条缝,决定了它将最终融化,又象物理学上的共振,效果会互相促进,逐渐加强,最终产生某种质变。
  或者,可以说,阿谀奉迎的招数各有不同,但队谀奉迎的结果别无二致。又过了一年后,在他三十七岁那年,他苦尽甘来,七年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他提拔为总务科副科长。就象猛虎出柙,洪流下峡,一旦起步,就不可阻挡,两年后,总务科长得到提拔的同时,他亦步亦趋。总务科长成为分管后勤的副校长,他成为总务科长,他们的背后是对他们工作感到满意的校长。又过了三年,机遇再次降临,校长决定再次调整学校的领导班子,让分管后勤的副校长退休,由他接替。这不奇怪,三年前校长已经进行过一次这样的调整,同时,校长自己也面临退休的年龄,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行使自己的权力,也是为自己将来做某种保障,显然,十年来一直对他超级忠心的付俊臣,应该得到这样的重用。
  至到这时,他的仕途之旅算是取得了空前的胜利,他付出了,但是现在他将得到丰厚的回报。他从此进入了学校核心的权力层,甚至很多时候,学校的某些重大决策,就由他和校长两人决定。虽然,他多半是参与而已。但是重在参与,仅仅因为参与,他就能够分享丰厚的利润。这是他在经济上取得的回报,同样,在政治上,从前对他冷眼以对,不屑一顾的人大部分转变了态度,他们重新成为关系融洽的同事,他们尊敬他,称赞他,完全忘记他从前的一切。但是,这一切胜利仅仅局限于家庭之外,回到家中,就要大打折扣。
  从他提升为总务科副科长开始,她就加强了对他的管理。虽然以前就已经不弱,现在更加变本加厉。但是他已经不会象从前那样逆来顺受,而且随着他的职务提升,她明白她肯定无法象以前那样对他采取如封似闭,呼来唤去的招数,必须在策略上加以改变,最后,因为他对她心怀歉疚,这没有导致他们关系破裂,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其中一条就是周六和周日他必须呆在家中陪她。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她要享受这种权利,同时要做出一种姿式,向她的假想敌宣告她的地位。其他的时间,她只得放弃了对他的掌握。但是这个周一,他难得没有应酬,晚饭后,他决定出门去体育场散步。
  散步是因为今天是周一。既然这不是规定必须陪伴她的时间,他就应该有自由支配的权力。权力是一种应该充分使用的东西,这是他这几年深刻体会到的。同时还有一个原因他觉得他应该锻炼身体了。
  因为小车和各种佳肴美食的饭局,这两年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有了肥厚的将军肚,大腿象发酵的馒头,走路缓慢,虽然显得沉稳,很有气势,实际上已经让他感到痛苦。他走在足球场边的跑道上,看着那些在草坪上疯狂奔跑的学生,感慨不已。他想起十多年前那位健步如飞的翩翩年轻人,一头长发,很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而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在他走到第四圈的时候,天黑了下来,他有些轻微的喘气,操场上的学生开始稀少,除了一些搂搂抱抱的年轻情侣,大多回到学校上晚自习了。他正准备往回走,这时候一辆普通型的桑塔纳轿车悄无声息地不远处的滨江大道上停住,两个人从车里下来,进了校门。
  体育场跟外面的滨江大道只有一道铁花墙隔,付俊臣注意到了这两个人,心中有些不快。两个人的块头都不小,前面一人满脸横肉,一脸杀气,就象一个街头的小混混,他穿着西装,但令人可笑的是西装敞开着,里面是一件外穿的线衣,脚下是牛仔裤,配的是休闲皮鞋。后面那人穿着一件警用皮茄克,小眼睛警觉地四处打量,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明显不是学校的教职工,门卫怎么就不盘问一下?保卫科属于他管辖,但他肯定不会现在就直接去指责那些失职的门卫,他明天将批评保卫科长。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发觉那两个人正向他走来,不禁非常意外。他停住脚步,看着他们走到他的面前。
  “付俊臣?”穿西装那人生硬的问。
  付俊臣有些疑惑,摸不清对方的来路。但是对方那种毫不在乎的语气显示了他们特殊的身份。他谨慎地点点头:“我就是,请问您们是?”
  那人从西装口袋中掏出工作证:“我们是大市检察院反贪局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付俊臣猛然发晕,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数次想象中最恐怖的场面终于出现了。他身体立刻失去了力量和控制,如果不是那人怕他逃跑挟住了他,他很可能瘫倒在地。穿茄克的走过来守在另一边,但没有动手,穿西装的人搂抱着付俊臣开始往外走,装作跟他说话,三个人象老朋友。付俊臣吓呆了,毫无反应地任由对方摆布,被带出了校门。
  他们上了车,西装和茄克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后座中间,司机是一位平头的年轻人。看见他们上车,笑了:“这么顺利?”然后发动了车子。
  几分钟后,他们出了城,西装从付俊臣口袋中摸出他的手机对他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说你今天碰到几个高中的同学了,晚上不回去了。”
  “她会骂死我的。而且……”付俊臣条件反射地嚅嗫着说。
  “打。”西装粗暴地打断了他,“这由不得你。”
  他说话的口吻让付俊臣开始回过神来,他感到有些不对,同时发觉车正往郊外开去,窗外是漆黑的夜,只有零星的点点灯光,“你们到底是……”他现在才想到自己并没有看他们的工作证。
  “哈哈哈,枉自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原来不仅是个软蛋,还是个傻蛋。‘检察院’三个字就把你吓得。现在才想起察看我们身份,晚了。”西装大声笑起来:“实话告诉你,老子是黑社会的。你最好老实点,否则老子不会跟你娃讲啥子文明执法的。”
  付俊臣有些发楞:“兄弟,那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惹上这些煞神。他不是没有跟这种黑道凶徒打过交道,甚至跟其中一些称兄道弟,包括商州黑道上最厉害的大哥王向阳。只要不是仇杀,大不了就是损失一些钱吧,他恢复了一些底气。但是,西装再次粗暴打断了他:“闭嘴。等会有你问的。”
  这个时候,茄克在旁边给另外一个人打电话:“忠哥,搞定。”电话那边似乎是在指示什么,茄克不停地点头,一边不怀好意地用小眼睛瞟付俊臣。最后,他收了电话,呵呵笑着对付俊臣说:“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你正好早做打算。我们是忠哥,唐忠,新明建筑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唐忠的兄弟。我们忠哥跟王拐拐有点过节,现在你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了吧。”
  付俊臣不说话了。他完全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原因。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月前那位请他喝茶的纪委的年轻人。这不是简单的黑道恩怨,也不是简单的经济纠纷,它牵涉到复杂而惨烈的权力斗争,关系着商州权力塔尖几个人的胜负较量。当他得知凌明山被调走时,他长长地出了口气,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哪想到突然之间,他这个小人物会再劫难逃,这一场权力战争,会风云再起。
  这个时候,唐忠正在陪赵文东玩麻将,他雄心勃勃地在悄悄做一副大牌。虽然这一副大牌可能因为赵文东的原因,不会胡牌,但他至少要证明自己能够做好,在必要时可以用来截和。正如他今晚的绑架行动,在很多人还在观望这位新来的市委书记时,他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拯救行为。他从黑道生涯得到的血腥教训告诉他,永远不能把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手上,永远不能寄希望于等待,有些事情必须先做,哪怕后来根本用不上。
  在商州新任市委书记许桥到达商州的第一天,这场战争的导火索就被重新点燃,或者说,这场战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中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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