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许桥离开市委大院不知所之后，古越有几分钟发呆。第一反应是给许桥打电话，但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不知怎的，他对这位看起来温和儒雅的市委书记有些畏惧，并非仅仅因为市委书记的身份。这跟他从前面对凌明山时的感觉相差无几。如果许桥这时候是去处理自己的私事，他的电话肯定会惹他不高兴，同时，许桥这种行为，明显是对他的不信任，他何必一定要打电话去把它挑明？彼此装作糊涂吧。但这是段难得的空闲时间，他考虑了一会，决定对自己进行某种拯救。
　　今天跟市委书记的谈话，毫无疑问，他们的关系将因此进行某种改变，他不敢往好的方向想，按照邱仲成教导他的“政治人物都是悲观的”，他首先要考虑到事情坏的一面，最后他拿起电话，拔给水利局长，小青山水坝工程副组长之一蔡志奇。
　　在确定了对方是谁后，蔡志奇的声音有些吃惊：“古秘啊，有什么指示？”
　　“我们之间还要这样客气？谁指示谁啊。”古越呵呵笑着说。
　　“古老弟，好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似乎都有些陌生了。”蔡志奇立刻从善如流地换了一副亲热的口吻，但并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
　　“想我那就见见面吧。”古越装作随便地说。
　　“那中午吃个便饭？”蔡志奇迟疑着说。
　　“你安排吧。”古越一口答应。
　　“就我们俩？不约他们了？”蔡志奇审慎地问。
　　“就咱们俩吧。”古越早就考虑好了，淡淡地说：“人多不好说话也打眼。今天我心情有些郁闷。”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比较模糊，如果是工作上的事，突然需要他这位水利局长分忧解难，不用想就可以确定是麻烦的事，至于私人感情方面，根椐他们以前的交往，这位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似乎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欲求，而且从来不跟他们讨论这方面的话题。
　　“要不我们去菲菲，那里菜品不错，如果觉得我们俩人少，还可以找两个小妹陪着喝两杯。吃了饭可以泡泡桑拿，轻松轻松。”蔡志奇故意试探着说。
　　“好吧，你熟悉，那先订个房间，到时我们分别去就行了。”古越同样没有表示异议。
　　十分钟后，蔡志奇打来电话，告诉了房间名称。古越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耍了一个小花招。他到路进超的办公室，对这位办公室主任宣称，他陪许书记出去办点私事，有什么事打他的电话。如果许桥真要决定弃用他，至少在变成事实之前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
　　一刻钟后，他们在菲菲休闲会所的二月春风厅里见了面。蔡志奇先到，但并没有象他在电话中说的那样找了陪酒的小妹。这位老练的政府官员保持了足够的谨慎，同时老马识途地安排了两个特色菜，另外再配了两个小炒，非常简单而不俗，但酒却相对隆重：他自己是极品五粮，为古越准备的是极品干红，酒的消费几乎是十倍于菜品。
　　“都说喝葡萄酒的人，浪漫，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古秘有什么绯闻。”蔡志奇一边为古越倒酒，一边笑着说。这句话是他的套话，在三个月前，他们时常的聚会中，水利局长每每为市委书记秘书倒酒时，都要唠叼这句话。
　　

　　谢谢楼上几位，还有两位是新朋友，
　　非常谢谢
　　
　　
　　“谢谢蔡哥还记得小弟这点爱好。”古越手指轻轻在桌面叩叩，表示感激。他并非不能喝白酒，----实际上，在西川这个全国数一的白酒大省，当年评选的全国六大名酒中就占了五种，号称“五朵金花”，在商州官场，基本上每位政府官员都练出了一身好酒量，但不是应酬场合，古越还是喜欢选择温和醇厚的葡萄酒，正如在廖俊，苏文佐，钟元洪，甚至唐忠这干人中，当他决定重新回头寻找自己的盟友时，他第一个选择的是“温和醇厚”的蔡志奇。
　　“谁敢忘记了古老弟啊！”因为古越的“蔡哥”，蔡志奇配合地改了称呼。“谁又能够忘记当年咱们这群人的革命友谊。”
　　这一句话透露出水利局长的心情和处境。古越对此心知肚明，从前有凌明山的支持，在小青山水坝工程中蔡志奇不说大权独揽，至少可以跟邱仲成分庭抗礼，但是凌明山一走，他的工程承包权力立刻被邱仲成收了回去，同时，小青山水坝工程领导小组进行了重组和扩大，蔡志奇的副组长基本变成一种摆设，可有可无。这正是古越选择蔡志奇的原因，同时，蔡志奇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对外可以唬唬人，却瞒不了古越，所以他索性以退为进，主动放低姿态，首先表示自己重修旧好的意愿。虽然传言这位秘书背叛了凌明山，按理说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但他们没有义务为凌明山延续这种仇恨，对于一位政治人物来说，私人仇恨是最不能够拥有的奢侈品，他们都应该正视现实，忘记过去，最重要，从这几个月来看，古越重新获得了新任市委书记的信任，这就是他们继续合作的基础。虽然，实情并非如此。
　　“是忘记不了。”古越配合一句，问：“最近老钟老廖他们呢？怎么样？”
　　“春节大家都忙，没怎么联系。再说，圈子这东西，说它有，它就有，说不存在，它就不存在，林彪尚且要叛党叛国，何况咱们这个小小的人事圈子。凌书记一走，咱们这干人基本上算是散了。”因为还没有弄清古越的真实目的，水利局长首先撇清一笔，然后说：“钟元洪似乎突然变得很老实了。宁铁民的厉害你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凌书记的支持，有宁铁民立在那里，建委主任这个职务他八辈子也不要妄想。可能已经向宁铁民下了软蛋，投降了吧！廖俊从来就是胸无大志，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荣建松斗下去，他已经如愿以偿，心满意足，现在就象一只母鸡一样，能够保住他的窝就是奋斗目标。倒是苏文佐还在继续蹦达，一门心思在算计向松。他这阵据说跟杨青联系紧密，”----这句随口的话立刻让古越在心中把这位财政局副局长打入黑名单，并且在接下来影响了很多人的命运。“财神爷嘛，什么时候都有人供着的，但是这种时候，摸不清两位主官的战略意图，还有一位随时准备搅局的五朝元老，任何莽撞行为都可能是惹火烧身。还是古老弟好，依然稳稳地坐在钓鱼台上，还是堂堂的市委书记大秘。”
　　“一朝天子一朝臣。许书记身边的人，将来应该是丁志高……”古越呵呵笑着，正在考虑是否现在就透露自己的意图，还是再迂回一阵再说，他们雅间的门被推开，打断了他的话。一位高挑，靓丽，一身米灰色管理人员套装的女人出现在门口，笑靥如花，悦如风铃似的笑声随着她的人一起飘了进来：“听说蔡哥大驾光临，急忙过来招呼一下。”
　　古越看见了她胸前的工作标牌，上面标号是No：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