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群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打乱了叶杨的安排,他计划明天的工作,被这些人毫不理会,自行其事地提前了。
  当天晚上,11*7事件的遇难者家属来到了工作组住地,不是一位两位,也不是三五位,而是一个超过二十人,阵容鼎盛的上访军团,每一位工作组成员都分到了两三位情绪饱满的演说者和雄辩家。如此快速的反应,如果不是某些人别有用心地通知他们,就是因为资讯时代的信息快速传播,工作组成员们首先是吃惊,然后是震惊,郁闷,愤怒,沮丧,最后无可奈何。
  他们拿这些人毫无办法,甚至不能态度生硬,说敷衍和拒绝的话,因为他们面对的人是他们这次工作的正主,至少名义上是,同时这些人也是苦主,一些蛮横,过分的言行他们也只有理解和包容。从七点到十一点半,整整个四个多小时,工作组是在一片无序的忙乱地熬过的,不停地说话,解释,应对各种相当于脑筋急转弯似的刁难或者十万个为什么似的疑问,他们搬出各种法规,忽而耐心细致地解释,忽而奴颜媚词地迎合,忽而慷慨激昂地表态,但效果不太理想,有备而来的不速之客并不接受和回应他们的善意,而是按照他们的既定计划,或者没有既定计划,只是一种纯粹的情绪渲泄,各自不停地发表意见和愤怒,比工作组成员说得多,也比工作组成员更有激情,当他们终于认为充分表达了他们的意图和情绪后,时间将近午夜,四个多小时,差不多就是一场国际马拉松的比赛用时,而工作组的每一位成员也差不多相当于跑了一次强度极大的马拉松,最后,在叶杨超过十次的保证之后,上访军团才意犹未尽地告辞,只有在这时,他们似乎才恢复正常人的礼貌和理智,彬彬有礼地跟工作组成员们一一握手告别,象感情深厚的挚友,当所有的工作组成员刚刚松口气,感到解脱时,上访军团的领头人令人恐怖地宣布,他们明天上午,不,明天早上就将继续今晚的工作,他们的理由是,要全力配合工作组,配合政府彻底查清11*7事件真相。
  上访军团整齐地离去后,工作组的成员们沮丧地或坐或躺在叶杨那个套房中,东倒西歪,无精打采,象一群被击溃的残兵败将,身心疲惫。刚才几个小时的折磨,的确相当于一场残酷的遭遇战,几乎耗尽了每个人的精力,如果这就是他们以后天天要面对的工作,那实在太打击人了。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开始感到了这一次工作不同寻常的艰难。这也的确仅仅是开始。
  休息了几分钟后,他们恢复了一些,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和分析今晚的事和人。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上访军团已经在将近半年的申诉上访,在跟各种机关各种工作人员打交道的过程中,历练成为一群精明,熟悉各种法律条文和政府机关程序的“专业户”,同时,他们战斗目标已经从最初的愤怒和伸张正义变成了赤��的利益要求:赔偿一百万。当然,做为一种堂皇的理由,他们也没有附带要求把背负着几年刑期的凶手处以死刑。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如果在金钱上得到了满足的话,他们可以放弃这一要求。
  理清了这些人的真实意图后,一股沮丧的情绪开始漫延:难道省委专门派出一个工作组,就是为了这一群人讨要这点钱?
  同时,要满足这些人的要求,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
  处理11*7事件,云州市成立了由政法委书记挂帅的事故处理小组,最后经过市委常委会的讨论决定,把11*7事件定性为过失杀人,要推翻这个结论,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证据搜集,而是要因此牵联到一大批人,公安、检察院,法院,都要承担相应的负责,触及到云州很大一批官员的切身利益,甚至政法委书记向从明和市委书记蔡松坡也要受到影响,而他们工作的目标陆虎城,却偏偏能够稳坐钓鱼台,隔岸观火。胡迁的大千房产,也只会承受一点皮外伤,最多再多赔一些钱,或者让那位肇事司机的徒刑上再增添几年。无关大局。他们讨论了十多分钟,得不到要领,只好暂颓然地放弃。
  然后,他们开始讨论另外一个问题:是否需要更换一个秘密的住所。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如果天天被这些人纠缠,那么,就算他们再怎么能干,就算他们是神仙,也无法开展正常的工作。简短的讨论和考虑后,叶杨做出了决定:暂时保持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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