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转八转,他终于找到了一位叫做汪文言的救星,据说此人神通广大,手到擒来。
  汪文言答应了,开始活动,他七转八转,找到了一个能办事的人――魏忠贤。

  当然,鉴于魏忠贤同志对他极度痛恨,干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有露面,而是找人代理。

[1488]

  魏忠贤接到消息,欣然同意,并开出了价码――四万两,熊廷弼不死。
  汪文言非常高兴,立刻回复了熊廷弼,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以及所需银子的数量(很可能不是四万两,毕竟中间人也要收费)
  以汪文言的秉性,拿中介费是一定的,拿多少是不一定的,但这次,他一文钱也没拿到。因为熊廷弼拿不出四万两。
  拿不出钱来,事情没法办,也就没了下文。
  但魏忠贤不知是手头紧,还是办事认真负责,发现这事没消息了,就好了奇,派人去查。七转八转,终于发现那个托他办事的人,竟然是汪文言!

  过分了,实在过分了,魏忠贤感受到了出离的愤怒:和我作对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托我办事,吃我的中介费!
  拿不到钱,又被人耍了一把的魏忠贤国仇家恨顿时涌上心头,当即派人把汪文言抓了起来。
  汪文言入狱了,但这只是开始,魏忠贤的最终目标,是通过他,把东林党人拉下水。
  但事实再一次证明,冲动是魔鬼。一时冲动的魏公公惊奇地发现,他又撞见鬼了,汪文言入狱后,审来审去毫无进展,别说杨涟、左光斗,就连汪先生自己也在牢里过得相当滋润。
  之所以出现如此怪象,除汪先生自己特别能战斗外,另一个人的加入,也起了极大的作用。

  这个人名叫黄尊素,时任都察院监察御史。
  这是一个很有名的人,知道他的人比较多,但他还有个更有名的儿子――黄宗羲。如果连黄宗羲都不知道,应该回家多读点书。
  在以书生为主的东林党里,黄尊素是个异类。此人深谋远虑,凡事三思而行,擅长权谋,与汪文言并称为东林党两大智囊。
  得知汪文言被抓后,许多东林党人都很愤怒,但也就是发发牢骚,真正做出反应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黄尊素。
  他敏锐地感觉到,魏忠贤要动手了。

  抓汪文言只是个开头,很快,这场战火就将延伸到东林党的身上。到时一切都迟了。
  于是,他连夜找到了锦衣卫刘侨。
  刘侨,时任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使,管理诏狱,汪文言就在他地盘坐牢。
  这人品格还算正派,所以黄尊素专程找到他,疏通关系。
  黄尊素表示,人你照抓照关,但万万不能牵涉到其他人,比如左光斗、杨涟等等。

  刘侨答应了。

[1489]

  刘侨是个聪明人,他明白黄尊素的意思。便照此意思吩咐审讯工作,所以汪文言在牢里满口胡话,也没人找他麻烦。
  而另一个察觉魏忠贤企图的人,是叶向高。
  叶向高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几十年朝廷混下来,一看就明白。即刻上书表示汪文言是自己任命的,如果此人有问题,就是自己责任,与他人无关,特请退休回家养老。
  叶首辅不愧为老狐狸,他明知道,朝廷是不会让自己走的,却偏要以退为进,给魏忠贤施加压力,让他无法轻举妄动。
  看到对方摆出如此架势,魏忠贤退缩了。

  太冲动了,时候还没到。
  在这个回合里,东林党获得了暂时的胜利,却将迎来永远的失败。
  抓汪文言时,魏忠贤并没有获胜的把握,但到了天启四年(1624)五月,连东林党都不再怀疑自己注定失败的命运。
  因为魏公公实在太能拉人了。
  几年之间,所谓“众正盈朝”已然变成了“众兽盈朝”。魏公公手下那些飞禽走兽已经遍布朝廷,王体乾掌控了司礼监,顾秉谦、魏广微进入内阁,许显纯、田尔耕控制锦衣卫。六部里,只有吏部部长赵南星还苦苦支撑,其余各部到处都是阉党,甚至管纪检监察的都察院六科,都成为了阉党的天下。

  对于这一转变,大多数书上的解释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品质败坏等等等等。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一句话:实在。
  魏忠贤能拉人,因为他实在。
  你要人家给你卖命,拿碗白饭对他说,此去路远,多吃一点,那是没有效果的。毕竟千里迢迢,不要脸面,没有廉耻来投个太监,不见点干货,心理很难平衡。
  在这一点上,魏公公表现得很好,但凡投奔他的,要钱给钱,要官给官,真金实银,不打白条。

  相比而言,东林党的竞争力实在太差,什么都不给还难进,实在有点难度过高。
  如果有人让你选择如下两个选项:坚持操守,坚定信念和理想,一生默默无闻,家徒四壁,为国为民,辛劳一生。
  或是放弃原则,泯灭良心,少奋斗几十年,青云直上,升官发财,好吃好喝,享乐一生。
  嗟乎!大阉之乱,以缙绅之身而不改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
  ――《五人墓碑记》

  不用回答,我们都知道答案。

[1490]

  很久以前,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在向他的手下训话,他说,昨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这个世界上没有黑社会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变成了黑社会。
  这句话在魏忠贤那里,已不再是梦想。
  他不问出身,不问品格,将朝廷大权赋予所有和他一样卑劣无耻的人。
  而这些靠跪地磕头、自认孙子才掌握大权的人,自然没有什么造福人民的想法,受尽屈辱才得到的荣华富贵,不屈辱一下老百姓,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在这种良好愿望的驱使下,某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开始陆续发生。比如某县有位富翁,闲来无事杀了个人,知县秉公执法,判了死刑。这位仁兄不想死,就找到一位阉党官员,希望能够拿钱买条命。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复:一万两。
  这位财主同意了,此外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杀掉那位判他死刑的知县,因为这位县太爷太过公正,实在让他不爽。
  要说还是阉党的同志们实在,收钱之后立马放人,并当即捏造了罪名,把那位知县干掉了。
  无辜的被害者,正直的七品知县,司法、正义,全加在一起,也就一万两。

  事实上,这个价码还偏高。
  搞到后来,除封官许愿外,魏忠贤还开发了新业务:卖官!有些史料还告诉我们,当时的官职都是明码标价,买个知县,大致是两三千两,要买知府,五六千两也就够了。
  如此看来,那位草菅人命的财主,还真是不会算帐。索性找到魏公公,花一半钱买个知府,直接当那知县的上级,找个由头把他干掉,还能省五千两,亏了,真亏了。
  自开朝以来,大明最黑暗的时刻,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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