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在历史上有一定知名度的人而言,介绍如此之少,是很不正常的,但从某个角度讲,又是很正常的。

因为决定成败的关键人物,往往喜欢隐藏于幕后。

[1459]

汪文言,安徽人,不是进士,也不是举人,甚至不是秀才,他没有进过考场,没有当过官,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
对于这位老百姓,后世曾有一个评价:以布衣之身,操控天下。
汪布衣小时候情况如何不太清楚,从目前的材料看,是个很能混的人,他虽然不考科举,却还是当上了公务员――县吏。
事实上,明代的公务员,并非都是政府官员,它分为两种:官与吏。
参加科举考试,考入政府成为公务员的,是官员。就算层次最低、底子最差的举人(比如海瑞),至少也能混个县教育局长。
可问题在于,明朝的官员编制是很少的,按规定,一个县里有品级,吃皇粮的,只有知县(县长)、县丞(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几个人而已。

而没有品级,也吃皇粮的,比如教谕(教育局长)、驿丞(县招待所所长),大都由举人担任,人数也不多。
在一个县里,只有以上人员算是国家公务员,换句话说,他们是领国家工资的。
然而一个县只靠这些人是不行的,县长大人日理万机,无论如何是忙不过来的,所以手下还要有跑腿的,偷奸耍滑的,老实办事的,端茶倒水的。
这些被找来干活的人,就叫吏。
吏没有官职、没有编制,国家也不给他们发工资,所有收入和办公费用都由县里解决,换句话说,这帮人国家是不管的。
虽然国家不管,没有正式身份,也不给钱,但这份职业还是相当热门,每年都有无数热血青年前来报考,没关系还当不上,也着实吸引了许多杰出人才,比如阳谷县的都头武松同志,就是其中的优秀榜样。
这是因为在吏的手中,掌握着一件最为重要的东西――权力。
一般说来,县太爷都是上级派下来的,没有根基,也没有班底,而吏大都是地头蛇,熟悉业务,有权在手,熟门熟路,擅长贪污受贿,黑吃黑,除去个把像海瑞那种软硬不吃的极品知县外,谁都拿这帮编外公务员没办法。

汪文言,就是编外公务员中,最狡猾,最会来事,最杰出的代表人物。
汪文言的官场生涯,是从监狱开始的,那时候,他是监狱的看守。
作为一名优秀的看守,他忠实履行了守护监狱,训斥犯人,收取贿赂、拿黑钱的职责。

[1460]

由于业务干得相当不错,在上级(收过钱的)和同僚(都是同伙)的一致推荐下,他进入了县衙,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开展自己的光辉事业。
值得表扬的是,此人虽然长期和流氓地痞打交道,不光彩的事情也没少干,但为人还是很不错的,经常仗义疏财,接济朋友。但凡认识他的,就算走投无路,只要找上门来,他都能帮人一把,江湖朋友纷纷前来蹭饭,被誉为当代宋江。
就这样,汪文言名头越来越响,关系越来越野,越来越能办事,连知县搞不定的事情,都要找他帮忙。家里跟宋江一样,经常宾客盈门,什么人都有,即有晁盖之类的江洋大盗,又有李逵之流的亡命之徒,上门的礼仪也差不多,总是“叩头就拜”,酒足饭饱拿钱之后,就甘心做小弟,四处传扬汪先生的优秀品格。
在无数志愿宣传员的帮助下,汪先生逐渐威名远播,终于打出县城,走向全省,波及全国。

但无论如何,他依然只是一个县衙的小人物,直到有一天,他的名声传到了一个人的耳中。
这个人叫于与立,时任刑部郎中。
这位于郎中官职不算太高,但想法不低,经常四处串门拉关系,他听说汪文言的名声后,便主动找上门去,特聘汪先生到京城,发挥特长,为他打探消息。
汪先生岂是县中物,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准备到京城大展拳脚。
可几个月下来,汪文言发现,自己县里那套,在京城根本混不开。
因为汪先生一无学历,二无来历,档次太低,压根就没人搭理他。无奈之下,他只好出钱,去捐了个监生,不知找了谁的门路,还混进了太学。
这可就真了不得了,汪先生当即拿出当年跑江湖的手段,上下打点,四面逢源,短短几月,上至六部官员,下到穷学生,他都混熟了,没混熟的,也混个脸熟。
一时之间,汪文言从县里的风云人物,变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

但这位风云人物,依然还是个小人物。
因为真正掌控这个国家权力中枢的重要人物,是不会搭理他的,无论是东林党的君子,还是三党的小人,都看不上这位江湖人士。
但他终究找到了一位可靠的朋友,并在他的帮助下,成功进入了这片禁区。
这位不计较出身的朋友,名叫王安。

[1461]

要论出身,在朝廷里比汪文言还低的,估计也只有太监了,所以这两人交流起来,也没什么心理障碍。
当时的王安,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虽说是太子朱常洛的贴身太监,可这位太子也不吃香,要什么没什么,老爹万历又不待见,所以王安同志混得相当不行,没人去搭理他。
但汪文言恰恰相反,鞍前马后帮他办事,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除了女人,什么都给了。

王安很喜欢汪文言。
当然,汪文言先生不是人道主义者,也不是慈善家,他之所以结交王安,只是想赌一把。
一年后,他赌赢了。
在万历四十八年(1620)七月二十一日的那个夜晚,当杨涟秘密找到王安,通报老头子即将走人的消息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汪文言。
杨涟说,皇上已经不行了,太子应立即入宫继位,以防有变。
王安说,目前情形不明,没有皇上的谕令,如果擅自入宫,凶多吉少。
杨涟说,皇上已经昏迷,不会再有谕令,时间紧急,绝不能再等!
王安说,事关重大,再等等。

僵持不下时,汪文言用自己几十年官海沉浮的经验,做出了一个判断。
他对王安说:杨御史是对的,不能再等待,必须立即入宫。
一直以来,王安对汪文言都极为信任,于是他同意了,并带领朱常洛,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进入了皇宫,成功即位。
这件事不但加深了王安对汪文言的信任,还让东林党人第一次认清了这个编外公务员,江湖混混的实力。
继杨涟之后,东林党的几位领导,大学士刘一�、韩旷、尚书周嘉谟、御史左光斗等人,都和汪文言拉上了关系。
就这样,汪文言加深了与东林党的联系,并最终成为了东林党的一员――瞎子都看得出,新皇帝要即位了,东林党要发达了。
但当他真正踏入政治中枢的时候,才发现,局势远不像他想象的那么乐观。
 当时明光宗已经去世,虽说新皇帝也是东林党捧上去的,但三党势力依然很大,以首辅方从哲为首的浙党、以山东人给事中亓诗教为首的齐党、和以湖广人官应震、吴亮嗣为首的楚党,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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