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娟?”龚汉潮的心头一震,手腕剧烈地抖动一下,茶杯险些坠楼在地,但他很快稳定住情绪,颤声道:“不认识,我从没听说过这人。”
  老黄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龚主任,先别急着否认,你再仔细想想,在你担任青州市城建局局长期间,是否认识那位兴隆商厦的老总?”
  “噢!是她啊!”龚汉潮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脑门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看我这记性,是有那么个人,当时我刚到城建局不久,工作上还不太熟悉,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一点小误会。”
  “什么样的小误会?”老黄继续发问道,从刚才龚汉潮的表现上来看,他就断定,这家伙外强中干,要远比那位第三建筑公司的杨超凡好对付。

  “让我想想啊……”龚汉潮的脑子一阵阵发懵,低头沉吟半晌才道:“公章的事,当时好像是一位科长盖错了公章,后来我狠狠地批评了他。”
  “龚汉潮,你没有说实话!”老黄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几度,大声喝道:“公章根本没有错,是你在存心刁难人家,索要贿赂,快说!苏娟送你的那个五十万块,你到底用到哪里去了!”
  龚汉潮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他没有想到,那么久的事情,纪委专案组也能翻出来,他这些年都没见到过苏娟,只知道她去了外地,但不清楚到底去了哪里,再说时间过得太久,他早已把苏娟送钱的事情忘得死死的,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漏洞没有修补,望着老黄那洞彻人心的目光,龚汉潮心慌意乱之余,把心一横,也忽地站起来,拿手指着老黄,虚张声势地道:“姓黄的,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从来都没有收过苏娟一分钱,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老黄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龚汉潮,你狡辩是没有用的,经过我们的调查,那些款子在三天后,都被打到了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账户上,取款人的名字叫罗瑞兰,这个女人,你应该是知道吧?”
  听到罗瑞兰三个字,龚汉潮的心里反而稍稍安定了些,却故意做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嘴唇哆嗦半晌,‘扑通’一声坐在床上,摇头道:“我承认,我和苏娟一起吃过饭,但我没拿她的钱,我只是把老同学付庆江介绍给她认识,在这件事情上,我是犯了错误,但我绝对没有收到什么存折,你们不能偏听偏信,至于罗瑞兰,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她根本不是我的情妇,外面那些传闻都是谣言,谣言!”

  ‘啪!’
  程刚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猛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喝道:“龚汉潮,请你不要避重就轻,马上老实交代问题,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他刚说完,就见老黄眯着眼睛瞪着他,程刚赶忙咧咧嘴巴,重新拿起签字笔,把头垂了下来,老黄盯着程刚看了半晌,才转头来,从兜里摸出烟来,向龚汉潮招手道:“老龚啊,来,过来抽根烟吧。”
  龚汉潮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叼着烟低头点上火,抽了一口后,忙向老黄道:“谢谢,老黄啊,你要相信我,我在青州市建委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光听那疯婆子的一面之词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我……我现在是有嘴说不清啊,这付庆江和罗瑞兰都不知跑哪去了,他们一走了之,可把我坑苦了,让我蒙受不白之冤啊。”

  老黄笑了笑,轻声道:“龚主任,你先休息下,好好想想,你也是党的干部,应该明白政策,自己主动交代出来,和我们查出来,那性质可是完全不同的。”
  龚汉潮擦了把汗,点头道:“不用想,我真的没有拿她的钱,至于罗瑞兰有没有拿,我不太清楚,我和罗瑞兰这个人不太熟悉,最初是付庆江介绍我们认识的,刚开始还算谈得来,后来因为我老婆,嗨嗨,那个醋坛子听到些风言风语,就和我打了好几架,没完没了地吵,最后把我惹烦了,就再也不见那个罗瑞兰了,听说她一直和庆江关系不错,你们应该也看到了,他们一起失踪了嘛,手机都关机了,联系不上了,哎,真是可惜啊,他们要是在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被动了,当面对质,事情很快就能搞清楚了嘛!”

  老黄点点头,走到窗户边,向下面看了看,便伸手倒了杯茶,递给龚汉潮,轻声道:“龚主任啊,你也别太担心,事情很快会水落石出的。”
  龚汉潮瞥了老黄一眼,接过茶杯道:“是啊,肯定能弄清楚,对了,你们王主任在忙什么,怎么到现在都没露面啊?”
  程刚在旁边嘿嘿一笑,轻轻伸了个懒腰,拉长声音道:“我们主任到外地探望那个罗瑞兰的女人去了!”
  “啪!”龚汉潮手里的杯子忽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第五十二章 博弈青州 十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高速公路上,一辆警车正在飞速地行驶着,罗瑞兰愁眉苦脸地坐在警车后座上,一直为自己的愚蠢行为后悔不迭,原来她和付庆江在离开青州后,就各奔东西,付庆江去了上海,她躲在外市的一位亲属家里,打算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但这女人有些粗枝大叶,没把龚汉潮和付庆江的叮嘱当回事,她在亲属那里呆得气闷,就打电话给租住自己房子的一户人家,要他们抓紧把拖欠的房租打到账上,没料到,却被邓华安掌握了这条线索,想方设法将罗瑞兰现在的地址要了出来,王思宇在得到消息后,便和一位刑警赶赴外市,将她从亲属家里带了回来。
  罗瑞兰的到来,为案件侦破打开了重大缺口,她刚开始还能抵挡一阵,但架不住调查组的车轮战,没几个回合,便陆陆续续地交代了一些龚汉潮的问题,老黄还不满足,继续扩大战果,把她当成钓饵,安排罗瑞兰和龚汉潮的老婆刘秀英见面,这两个仇人见面后,分外眼红,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两个女人便扭打到一起。
  刘秀英抓着罗瑞兰的头发,把她按在床上,用力地推搡着,大声骂道:“臭婊子,不要脸的,罗瑞兰,你就是一个妓女!”
  罗瑞兰一边拿手推着刘秀英,一边哭着骂道:“我是妓女怎么啦,你老公就是喜欢妓女,他看见你就倒胃,看到我就发狂,他连我的脚趾头都舔,妓女怎么啦…...妓女怎么啦,你老公还给我买了三套房子呢,我气死你!”
  刘秀英恶狠狠地扑过去,狠狠地扇了她两个嘴巴,大声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那点破钱就当打发要饭花子了,你不就靠卖屁股赚点小钱吗,老娘有都是钱,拿出来能砸死你!”

  罗瑞兰一把将刘秀英的衣服扯下半幅,一边捶打,一边大声喊道:“你个没人要的黄脸婆,我卖屁股怎么啦,我不光跟你老公搞,我还和付庆江搞,我和付庆江合起伙来骗你老公,把你老公的钱都骗跑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跟你老公一起坐牢去吧,你个臭不要脸的,我挠死你!”
  老黄见火候差不多了,忙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伸出双手,在两人身上摸了半天,费了好的劲,才将两人分开,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掌控局面,只许这两人争吵,不许她们动手,就这样,在两个女人的破口大骂声中,程刚眉开眼笑地做着笔录,王思宇见到这副场景,心中不禁生出淡淡的隐忧,这个,女人是不能见面的,嫉妒与仇恨所带来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当专案组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以为案件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时,龚汉潮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程刚正微笑着把热气腾腾的饭菜递给他,龚汉潮接过饭菜,没有动筷子,却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响亮,笑得也愈发�人,最后,在程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龚汉潮抬手把饭菜都扣在自己的脸上,手里举着一把椅子,迈着正步向前走,边走边唱:“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向前进!向前进…..”

  “他疯了!”程刚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不禁大惊失色,正不知所措间,龚汉潮忽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丢下手里的椅子,面目狰狞地向程刚扑了过来,程刚一把推开他,‘嗷’的一声蹿出门外,匆匆敲开王思宇的房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主任,坏了,坏了,龚汉潮疯了!”
  屋子里的王思宇、鲁飞、老黄一听,登时吓了一跳,同时从沙发上坐起,顾不上讨论案情,赶忙开门走了出去,来到龚汉潮的房间,推开房门一看,却见龚汉潮已经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站在床上,手里高举着一本书,冲着王思宇等三人嘿嘿傻笑,随后板起面孔,挥动右手大声喊道:“秃子们好,秃子们辛苦了!”
  鲁飞嘴里的半截烟‘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喃喃道:“卧槽,这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
  老黄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管真疯还是假疯,这下麻烦大了。”
  “马勒戈壁的,水浒传里那么多好汉你不学,倒学起宋江来了!”

  虽然觉得这家伙有装疯卖傻的嫌疑,但为了稳妥起见,王思宇还是皱着眉头挥手道:“赶紧送医院做检查,和市局那边联系一下,请他们多派几个民警昼夜守护,别再出什么乱子。”
  众人赶忙扑过去,七手八脚地帮龚汉潮穿上衣服,扶着他下了楼,将他扔进面包车,进了车里,龚汉潮也不见消停,连唱带跳的,把众人忙出一身汗来,好不容易将他弄到医院里,进了一楼大厅,龚汉潮就开始脱裤子,吓得里面的女人们发出一阵阵尖叫声。
  尽管事先采取了保密措施,但龚汉潮疯掉的消息还是被传了出去,几乎是在一夜,许多青州人便收到手机短信:“省纪委专案组野蛮办案,逼疯青州市建委主任龚汉潮,明天上午,请到市政府招待所门前,为受害者讨个公道。”
  第二天上午,几百人把市政府招待所的小白楼围住,黑压压的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有节律的呼喊声:“省纪委的人滚出去!再不滚蛋就冲进去!”
  王思宇皱着眉头站在窗口,目光从院子里的人群移向大门口,那里停着几辆红色的面包车,看来,这些人里,有不少是龚老太爷的手下,他们在利用龚汉潮发疯的事件来做文章,打算为专案组施加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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