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熟悉而慵懒的用一只手掌握着方向盘, 吐出的烟雾萦绕在眼前。车厢里,一片寂静,身边副驾驶位置上,被应酬折磨得疲累不堪,酒意上涌的樊主任早就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其实,我相信大民,我知道在今天,在回去的这条路上,不会受到任何狙击或者阻难。可我毕竟也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如果没有大民,眼前这条蜿蜒而去,可以一直通往家门的道路,我就很有可能再也到不了尽头;现在,车轮正在碾过的某片地方,也许就是我胡钦的葬身之地。
  我从来没有像眼前这般清晰地感受过,死神离我是如此之近,我几乎都可以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阵阵腐朽气息。
  虽然,大民并没告诉我说,黄皮到底是交代他如何办我。更没有说,黄皮是让他来杀我。

  但是,我非常清楚,黄皮这次绝对不是普通的办人,而是真心要我的命。我胡钦不再是当年那个小麻皮,面对现在的这样我,只有斩草除根,才能免除后患。
  这,也才是他的风格。
  不然,他不会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才突然发动一切,更不会深谋远虑地选在省城。
  打架砍人,对于流子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罪,完全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只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在本市,他一样可以安排几个陌生面孔,寻个机会,几刀将我剁翻在地,转身就走。只要做的小心,谁都查不出来。
  如果不是,多年之前,我对大民一句话的恩情。如果大民又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那么现在的我……
  想到这一切,我无法不感到脊椎发凉,毛骨悚然。
  那个让我睡不安寝,食不知味,最为忌惮的可怕男人,终于还是再次登上了这片注定只可以容下一方的舞台。一切的侥幸都已化成了幻影。他的手段还是如同当年杀死丫头一样的老辣阴毒。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丫头,无论多么害怕。想要活下去的我也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回到市区,跟樊主任解释了下之后,安排姜明开车送他回九镇。而我则带着事先已经接到消息,等在场子里面的险儿、小二爷、地儿三人走进了迪厅办公室。
  大门关上之后,我低沉压抑的嗓音回荡在并不宽大的空间,述说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沉重起来。
  当我说完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三双目光闪烁,悠然飘去,忧心忡忡,落入往事的眼神。
  对于九镇六帅的每一个人来说,黄皮二字,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回忆。它,本来就是所有故事的起源,年少的绝望与恐惧,早已经深深埋在了每个人的心间。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二爷第一个开口了,好像在说给我们每一个人听,又好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一如我般压抑低沉:
  “其实,从晓得他回来开始,我就一直都在想黄皮的事情,我料想到他迟早会要调皮。只是,事情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他而今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居然还是下得这个狠心。哎,这个日子过得真吃亏。”

  小二爷向来都是一个极度理智,自控力极强的人,他偶尔的情感抒发,也是如同白驹过隙,不留痕迹。今天,他能用这样少见的语气说出这样一段有些惆怅的话,可见黄皮对于他的冲击也是何其之大。
  尖刀,已经悬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头和脑顶。
日期:2010-06-17 08:37:42

  七十四

  一时之间,我们其他人还没有完全适应小二爷这句突如其来的感概。颇感陌生之下,面面相觑没人做声的时候,他却瞬间恢复了正常,双眼有神,看向我们三人,又接着说出了一句符合他一向风格的话来:
  “胡钦,你的意思呢?”
  这个问题,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很多次,没有半分犹豫,我说:
  “没得第二条路!只要黄皮还在,我们就迟早还要出大事。”
  “哪个牵头?”
  我沉思了片刻,说:
  “胡玮又还没有出来,廖老板那里马上要拆迁,贾义也走不得。周波最稳重,我想要他牵头,和鲁凯、小敏三个人带人搞。”
  “胡钦,你想过没有,这个事,不办则已。如果办了,只要出一点点差错,只怕我们全部都死无葬身之地。你再仔细想下,明哥出事的时候,动手的是哪几个人?为什么今天到省城来办你,却只有黄皮个人的马仔出面?”
  我明白小二爷的意思。
  面对前面的黄皮,和背后的老鼠二人来说,周波他们几个确实还显得有些稚嫩。
  我想,其他的两位也明白。
  因为,短时间的沉默之后,险儿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突然间抬起头来,看着我,说:
  “我来办这个事吧!”
  房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不动,所有人闻言都抬起头看向了险儿。在注视中,险儿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望着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险儿确实是办这件事的最佳人选。首先,他本来就是我们之间,最初和黄皮结下深仇的人;然后,他也是我们之间唯一一个可以做到丝毫不惧怕黄皮的人。
  但是,我不能再这样做了,毕竟,我不是一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
  摇了摇头,我说:
  “险儿,你才回来,又想出去啊。这回不比上回了,这回没得事就好,如果真的出事,弄到要到跑路的地步了,还不晓得回不回得来。再说,你也还要搞搬坨子的事。”
  险儿的眼神在我的说话之后,瞬间黯淡了下去。我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胆怯了,也不是因为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号称“日天”的险儿。

  而是因为,只有浪迹过天涯的人才能了解四处飘泊,走投无路的痛楚。
  这种痛楚,纵然决绝如险儿者,也是备受摧残,不愿再尝。
  不过,险儿毕竟还是险儿,他的黯淡也就仅仅是那弹指的时间。弹指过后,日天的风采依然。他再一次若无其事般笑了起来:
  “不碍事,我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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