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们廖哥什么没得,还要我送啊。我恨不得他送我就好。小胡,不紧说了,紧说就没得意思哒。来,自己看看,要不要得?”
  没得办法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拆开了外面的包装花纸。
  花纸下是一个很别致的方形纸盒,纸盒很轻,当我将它捧在手上拿起的时候,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在晃动作响。

  “张总,你莫是看我们胡钦长得乖,给他送的个戒指啊?这个响声,要好大的钻石啊?胡钦,快点看,你发财哒。”
  龙袍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个不小心,一样东西从已经被拆开了大半部分的盒子中跌落下来,在我面前的大理石台面上激起了几声清响。
  我低头看去,一个四四方方,大约两寸左右的黑色塑料物体稳稳当当摆了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
  纵然小黑盒上面没有那个举世闻名的连环四圈标志,我也一眼就能看出它是什么来。
  因为,无数次,我在廖光惠的桌子上、家里、手中都曾经看见过它。
  这是一把崭新的奥迪A6车钥匙。
  我已经忘记了那天在场的其他人看见这把钥匙之后的表情,是惊叹还是艳羡,又或失落、惊奇。
  因为当时我可能根本就没有去看。
  我喜欢车,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车,就如同我喜欢女人。

  但是,那一刻,我的心中却完全没有半分高兴与激动之情。
  我的心底就如同刚进门,张总招呼,要我坐到他旁边一样,只感到了一种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比之开始,还要强烈百倍。
  你可以给我宝马,可以给我奔驰,如果大方的话也许还可以送给我艾什顿•马丁。但就是不能送奥迪A6。
  龙袍新买的路虎,海燕家美国原装的大切洛基都不会比奥迪A6便宜,但是他们也只是路虎和大切诺基。
  中国,是一个很特别的国家。在这个特别的国家里,有着很多种荒谬到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其中一种叫做避讳。
  朋友是个矮子,你就不能当着他的面骂人三寸钉;老婆脸大,你也不可以当着她的面说别人是大饼;上司没头发,你更不能当着他笑话秃驴。

  皇帝姓什么,你就当然不能随便用那几个字,不信的话,各位在网上发帖子试试,看能不能发出来。
  总之,只要是在中国,几乎是任何东西,任何人事,都不能避开这两个字。它就像是一道枷锁,捆了我们千年,还要继续下去。
  奥迪A6也是如此。
  自从奥迪集团旗下的A6车型幸得圣宠,被选为官方用车之后,它就开始在中国与众不同起来。
  厅级以上的干部可以用这个车;那些可放着更好的车不要,而偏偏要趋炎附势、一圆乌纱之梦的老板们也用这个车。
  但是,不是厅级,也不是老板的人就算有钱也最好不要用这个车。
  就如同,你在公司上班,你的老板只爱五元一盒的白沙,你再喜欢芙蓉王,也只能躲着抽,而不能在老板给人散白沙的时候,你散芙蓉王,还说白沙不好抽。
  荒谬吗?荒唐吗?可笑吗?可怜吗?可悲吗?
  当然!可是这就是避讳,也是游戏的规则。
  我身在局中,就不能不依规则。
  首先,我们所在的那个小市,在二十世纪初的这两年间,开奥迪A6的确实是有,但还绝对不算很多。今天,我若接了下来,那么如我般年轻就开这个车的就绝对仅仅只有我一个。

  如果这样的话,我保证两天之内,我的所有一切都会随着我的车牌号一起闻名全城,路人皆知。
  假设你个是达官贵人,出行时,却经常看见一个满身痞气的小青年开着和你一样的车,你会不会不爽?会不会觉得掉价?
  树大招风!
  再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廖光惠开的就是这个车!

  他是大哥,根深蒂固的大哥,我的大哥。
  我是小弟,立足不稳的小弟,他的小弟。

一百七十六

  根本没有多想,我伸手就推开了那把钥匙,说:
  “张总,你开玩笑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要,我不要。这不是我要的东西!”
  张总也许真的喝多了,更可能是他的骨子里面还是当年那个在北大意气风发,肆意激昂的读书人。
  这样的人在自己人面前,往往会毫无顾忌地表露心声。
  只是他的表露却再次将我逼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他说了一句很不应该去说的话。

  当时,他听到我的说话之后,笑着看了我半天,也不答话,伸手把钥匙再次推到了我的前面,转过头去对着廖光惠说:
  “小胡这个伢儿,我真的喜欢,相当不错。讲义气,懂事,不贪。老廖,好苗子啊!你也多的是人,让他今后跟着我,我好生培养哈,今后是个人才。要不要得?”
  廖光惠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我却突然感觉到掩藏在空气中的巨大危机。我看到廖光惠轻描淡写地扫了我一眼之后,对着张总说:
  “要得沙,怎么要不得?你看小钦他个人,我不管这些事哒。帮得到你更好啊?”
  张总再次回过头来看着我,说:
  “小胡,要不要得啊?到我这里来上班?”

  “张总,你莫开玩笑哒。我一个高中毕业,你那些事,我搞不好,呵呵呵。”
  我的笑声连自己听起来都是感到晦涩。
  “开什么玩笑,我讲真的!高中毕业有什么关系,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也没得用,没得用。到底要不要得?”
  我呆在那里,看了张总半天,很坚决的说:
  “张总,你莫讲这些,我欠廖哥的情,他帮了我好多。而且我一个打流的,除哒打流我什么都搞不来,也不喜欢搞。而今这个样子,天天没得事喝下酒,打下牌,蛮不错。多谢你哒。还有,张总,我帮你,是廖哥吩咐的事,应该的。这个东西,我真的要不得。”

  “小胡,人各有志,你想要搞什么,都没得关系。不过,今天这张车,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就莫�嗦哒。”
  张总可能被我的坚决搞得有些意外了,也一改之前轻松的神态,很正经的给我说道。
  “张总,我真的不……”
  “哎呀,老廖,这个伢儿只听你的,你劝哈他。”
  张总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扭过头对廖光惠说。

  “小钦,你收下吧。张总也就是一份心意,一张车没得什么。”
  “廖哥,这个东西真的不太好,我真不要……”
  我还想推辞,可没等我话说完,就听到了廖光惠嘴里传出的另外一句话,一如既往的平淡简短,但是眼神中某种很陌生的东西却让我心神大乱:
  “那你要什么?!”
  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我有些忐忑地望着廖光惠说:
  “廖哥,张总,不好意思,我爸打的。”

  廖光惠微一点头,示意我自便。
  于是,拿起手机,我走出了房间。
  站在走廊上和父亲大概说了四五分钟的话,挂掉之后,正要转头回去,却远远看见包厢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小钦,来,陪我一起上个厕所。”
  走到身边之后,龙袍不由分说拉着我,一起走向了尽头处的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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