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5-24 16:02:34

  苏树东昏头昏脑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一摸,满手的血,他有些害怕,想到阴三爷,但是这里距医疗点有好几里路,他迅速穿好衣服,用手捂住伤口,因为害怕血溅在衣服上,这个动作有些怪异和吃力,几分钟后,他到达公社医院,一个中午值班的女医生看见他,笑着问:“自己撞的还是?”苏树东没有回答,这个医生也没有再问,用盐水和碘酒清洗了伤口,然后给他包扎,完了叮嘱一句:“不要沾水,小心感染。”

  她没有收苏树东的钱,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下。那个年代几乎所有的医生都具有救死扶伤的职业道德和朴素的人性,哪怕是阴三爷这种半路出家的“神医”,而不象后来他们的同行往往无病报有,小病报大,恐吓加引诱,以抢劫病人为已任。
  这一次单挑,是苏树东整个人生的一次重要事件,甚至可以说是某种突破和分歧,虽然跟以后他经历的黑道搏杀相比,如一毛之于九牛。整个下午,苏树东坐在教室里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他回忆刚才那一战的整个过程,反省自己,最后,他认为自己所有的战略战术都没有错,只是因为意外和对手的无赖才功败垂成,但是,下一次,他又该如何出击?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的沮丧消失,胸中渐渐堆积怒火,挫折没有打击少年的决心,反而增加了他报复的欲望,苏树东开始显示他性格中坚韧不拔的一面,即使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也不放弃对于既定目标的追求。这也是典型的江城人性格。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少年开始有一些象一个江城男人。
  他冷静地认识到,他的对手是一个庞然大物,身体比他壮,有几个伙伴,碗豆象一个影子一样跟在他身边,他是城镇户口,吃着国家粮,不会饿肚子,他父亲是粮站的职工,而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除了年老的奶奶,还有,垮肚子对于做一个坏学生并不在乎,所以他不在乎来自于学校的压力,相反,苏树东不能冒着被开除的危险去打架。苏树东一一列举出对手的优势,对比自己,他感到绝望。他唯一的优势,似乎就是他的决心。

  在犹豫和养伤的这几天,或者说是考虑如何展开接下来的报复,他和垮肚子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纯粹是偶然,但也似乎并非如此,或者说,这就是命运。
日期:2010-05-24 17:59:15

  在犹豫和养伤,或者说是考虑如何展开接下来的报复这几天,他和垮肚子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纯粹是偶然,但也似乎并非如此,或者说,这就是命运。
  一个周日的下午,苏树东在苏家湾河边的小码头旁边捕捉河虾。这是一种生活在河边的孩子们都喜欢玩的游戏,在河边捡几个螺丝和蛤蚌捣烂,放在一个装有几块石头的竹兜里,用长长的绳索系好,放进河中,几分钟后,慢慢地提起来,嗅到肉腥的河虾会游过来摄取那些螺丝肉和蛤蚌肉,竹兜被平静地提离水面,总会有几只呆头呆脑的河虾成为孩子们的战利品,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够收获一些来不及逃跑的鲫鱼和其他的水族。这种游戏,既有趣,又能够改善一下清苦,缺少油荤的生活,重要是一个人就能够胜任,每每是苏树东的首选。太阳快要下山,苏树东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垮肚子带着一群镇上的孩子沿着河边来到了码头。

  他们看见了苏树东,兴高采烈地围了上来,碗豆抢过去查看装河虾的木桶,立刻又是惊奇又是妒忌地叫了起来:“这么多啊!”那是满满大半桶,有上百只大大小小的河虾。
  垮肚子手一挥,模仿着公社干部的样子:“没收,统统没收。国家财产,全部充公。”
  碗豆立刻响应:“兵兵,过来,我们两个抬。”
  苏树东目瞪口呆,整整一个下午,冒着烈日的辛苦劳动,就这样突然被掠夺,他握紧拳头,瞪着垮肚子。垮肚子轻蔑地对视着他:“不服气啊?打架,来不来,老子随时奉陪。”

  “单挑。”苏树东身子颤抖着,因为愤怒,因为紧张,还有一些胆怯,过了很久才憋出两个字。
  垮肚子怔了怔,骂道:“老子跟你单挑!老子一个手指头就捅翻你娃儿。把这个乡巴佬丢到水头去。”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怵这个瘦小阴沉的农村孩子,故意用这种夸张的轻蔑来掩饰自己的某种空虚,虽然,他明知道单挑对方也不是对手。他挥手,那群孩子一起扑上来,堵住了苏树东所有逃跑路线,几秒钟的纠缠后,苏树东被推进河里。
  生活在河边的孩子都是玩水的好手,苏树东也会游泳,但是那群镇上的孩子并没有罢休,他们开始向苏树东掷泥块,苏树东只好游向对岸,在河中,他绝望而痛心地看着那群孩子抬着他的木桶扬长而去,他开始流泪。
  没有别的选择了,犹豫和胆怯被更强大的愤怒和仇恨替代,苏树东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报复,虽然如此,他还是没有丧失理智地蛮干,而是按照他最初的战略战术进行。
  几天后的中午,跟上次一样,当垮肚子一个人在桥下游泳时,苏树东出现了,还是那种阴冷的表情,那种干巴的语气,同样的四个字:“我们单挑。”
  垮肚子跳起来应战。同样的战况,同样的战术,当苏树东以灵活的跑位拉开他们的距离时,垮肚子也准备象上次那样如法炮制,他捡了几块鹅卵石在手中,但是这一次,苏树东没有一味的背对逃跑,他不停地扭头察看对手的情况,这个时候,他停住脚步,看着垮肚子,冷冷地说:“你要打石头,我也打。”

  垮肚子怔住,对于身体庞大而笨拙的他来说,互相掷石块无论如何都不会占到便宜,他被苏树东的话镇住了,手中的鹅卵石在失神间滑落在地,他不明白,既然互掷石块对对方有利,为什么苏树东会放弃这种战术呢?
  他自然不会理解一位农村孩子的思考,也不明白象苏树东所面临的压力,他必须要做一个好孩子,不然他奶奶会伤心的,他也不能让他们的战斗给别人知道,因为这可能会传到学校老师和他奶奶那里,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严重后果,得不偿失。正是因为如此,他希望整个战局能够控制在某种范围内,影响不能太大,最好不要流血,无论是他的还是对方的,他只想教训对方一下,让垮肚子知道农村孩子也不是好欺负的,他苏树东也不是懦弱软蛋,更重要的是,他要找回某种尊严,证明自己,虽然,这一点他还不太清楚,只是一种朦胧的愿望和固执。

  失去了“长距离,大杀伤”武器的参战,两个孩子重新回到原始的肉搏战斗,苏树东灵活地游身缠斗,垮肚子也不傻,立刻放弃了徒劳的追击,有忖无恐地等着苏树东送上门来,整个战斗垮肚子还是大占上风,而且如果有机会抱住苏树东的话,他很可能取得巨大的战绩,但是,从某种战略的眼光来看,垮肚子已经处于战略防守,而弱小的苏树东一方处于主动进攻的一方。
  这场战斗持续了十多分钟,因为别的镇上孩子出现宣告结束,苏树东主动撒出战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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